第117章 清倌儿(1 / 1)

沉香惑君心 长亭 1012 字 2023-01-16

不过金镶玉也确实够意思。满春院里有名的红角儿,譬如杨丹月、徐红鸾等头牌姑娘才有自己专属的居住小楼,兰猗还只是一个清倌儿,名义上跟打杂的小丫鬟差不多,却也享有这等待遇。像满春院这样的风月场所,兰猗不知将它归为“青楼”还是“妓院”才好,因为这里既有不少清倌儿,也有更多红倌儿。青楼和妓院真正意义上是有本质区别的。青楼原来主要是风流才子、达官显贵雅集的地方。起先只不过是简单的一栋楼房或几个房间而已,后来发展成庭院楼阁无一不全的地儿,栽种了杨柳、牡丹等风雅植物,布置了假山叠石等休憩之处。里面的姑娘多数只有一两个,并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或身家清白,或出身高贵,只因命运沉浮而沦落红尘。她们的雅阁里陈设考究、细节讲究,为人才貌双全,颇有些个性。她们不轻易见客,所见之客也大多是文人雅士,翩翩君子,两人在雅阁里坐一坐,喝杯清茶,吃块点心,要不聊天谈心,要不切磋棋艺,或者欣赏姑娘唱个小曲,或者吟首诗作幅画。满春院的杨丹月和徐红鸾便是这样的姑娘,平日不轻易见客,挑剔而神秘,但一旦见了客,所得的银子定然不会少,也能偶尔帮着金镶玉拉拢一些官府里“微服私巡”的官员大臣们。总之,青楼里的女子能得到一般沦落风尘的女子所得不到的尊敬。而妓院则不同了,里面的姑娘几乎个个都是红倌儿,又卖身又卖艺,善于左右逢源,专门从嫖客口袋里抓钱,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进行着皮肉生意,世俗而肮脏。这类女子通常就是世人眼里鄙夷的“婊子”。明代从事风月的女子分为很多种:官妓、宫妓、营妓、私妓等。像满春院这种便属于经营私妓的场所,隶属于教坊,向官府进行了注册登记,有案可查的。妓女们的卖身契在官府备案后,就交给老鸨管理,想要从良得先取得老鸨的同意。兰猗入住了揽月轩后,金镶玉确实遵守承诺,没有给她打造卖身契交给官府。也就是说,如果兰猗日后从这鬼地方逃脱后,她仍是清白身,不是人人嫌弃的臭妓女。一个月时间内,金镶玉源源不断送来了很多东西:崭新的高腰襦裙、窄袖褙子各有几种花色款式,玛瑙簪子、金玉银钗做工和质地都属上乘,上至洗头用的胰子下至抹身用的鲜花凝露都是时下最新鲜的,可谓用足了心思。金镶玉请来的大夫为兰猗开了昂贵的药膏,涂抹身前曾被鞭打留下的伤痕。为了这棵摇钱树日后一炮而红得个好价钱,金镶玉忍痛笑着拿出了不少银子买那药膏,亲自送上门来叮嘱兰猗每日涂抹。看着小姑娘身子瘦弱纤细,金镶玉又按着调养身子的药剂,每日让珍珠和琥珀看着熬好了送给兰猗服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这是亲生闺女。可察觉到金镶玉眼里日益流露出来的得意与奸猾,兰猗心中知晓,这女人定然不会好心到真让她一个清倌儿得到这么好的待遇。迟早,她会被迫梳头接客。这日吃过午饭后,兰猗正与珍珠和琥珀洗好了衣衫晾晒,忽然瞥见金镶玉一摇一摆的走过了庭院,向后院一排小厢房走去,身后跟着十来个规规矩矩低着头走路的女孩儿。见兰猗盯着她们出神,珍珠凑上前来,小声说道:“这都是从教导师父那里领回来的小清倌,今日下学呢,金妈妈估计要考一考她们的技艺了。”“教导师父?”“是呀,就是教曲儿、教弹琴的师父,还有教念书作诗、教画画教舞蹈的师父呢。金妈妈花了银子请师夫们教导清倌儿才艺,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如果哪个清倌儿在被金妈妈考核时捅了篓子,那可就惨了……”珍珠说着不由打了个寒颤,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盯着那行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流露出羡慕、同情、庆幸又失落的复杂表情。兰猗正想继续问个详细,哪知琥珀突然冷冷的来了一句:“珍珠,你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心惹恼了金妈妈,哪天趁你不注意剪了你的舌头。”珍珠吓了一跳,神色间满是惊慌,低下头去忙闭了嘴,转身继续晾晒衣服。原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摆脱掉这两个小跟屁虫,偷偷摸过去敲个究竟,谁知过了一会儿,金镶玉身边的侍女卷碧便过来传话说,金妈妈让兰儿姑娘赶快去后厢院子里。兰猗不知金镶玉在打什么算盘,满腹疑惑的跟着卷碧走进了后院。刚踏进去,就见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跪满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个个低着头不敢乱动,咬牙闭眼,不忍去看树干上吊着的一个正被毒打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十二三岁,眉目秀丽,却满眼倔强,全身上下被脱得只剩单薄的贴身肚兜和衣裤,双手被绳子捆住吊起来,双脚无力的悬空垂着。她身边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龟奴,正抡圆了胳膊,握着两根手指粗的麻绳鞭子狠狠往那瘦弱的身子上抽去,毫不留情。“啪!啪!啪!”一鞭又一鞭无情的打落,旁边还有婆子面无表情的拿着勺子泼混了粗盐的冷水,直折磨得那小姑娘浑身筛糠似的打抖,嘴唇都咬破了,几次昏死过去又被刺骨的一大桶水猛的浇醒,继续受刑。金镶玉坐在一把大八仙椅上,翘着二郎腿,身后站着两个恭恭敬敬的侍女正给她捶背。她神色阴冷,飘逸轻柔的纱裙随意拖在地上,一双细细的吊梢眉高高挂在冷如冰霜的眼睛上方,头发挽成高耸的飞天逐月发髻,别满了新摘的金花茶。明明是异常明艳的打扮,却让人一见却觉得无比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