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晚撒着娇，不想这么快脱离长者的庇佑。雪夫人只慈爱的揉了揉她的黑发：“你议亲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莫急。月容与我虽非亲姐妹，可感情却是极深厚的，若你不喜那世子，姨母便替你想法子，总会要你嫁给你欢喜的人。”璃晚不解抬头，不明白雪姨这是怎么回事，她再是有后台，有背景，也不能……也扛不过当年圣上面前的第一红人与夕照国的顶梁柱——祁山王吧？可抬头瞥见的，却是雪姨深邃坚韧的目光，穿透窗纱，望向很远的斜阳。与雪姨说了许多体己话的璃晚，下楼时眼睛都是红红的，小清儿正忙里忙外，领着小婢女们熬药，收拾雪姨的绣线。绣楼，是南边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居住的地方，可雪姨却在染香阁里，叫匠人为自己建了一座，居于此，买了许多绣线，名贵的，妍丽的，许多许多，却从来不用。璃晚想，雪姨定是在用这种方式，祭奠，或者怀念着什么吧。一直温柔而爽朗的雪夫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凄苦。离开时，已是傍晚，小清儿手里拎着个不小的包袱，除了雪夫人给的一千两银票，还有衣裳。从亵衣到袜子，还有几双鞋子，别的大件的外裳也不好送，不然被洛家的人瞧了，该要胡乱算计的。“雪夫人怕小姐针线上功夫不到家，不敢给您料子自己做呢。”小清儿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取消自己的主子。璃晚哼她一声，不做理会。“雪夫人还把刚刚那个不敢开窗户的小婢女给了小姐随便使唤呢，还有个挺健壮的小哥儿，可是染香阁的护院，功夫好的很哟！”璃晚坏心一起，开她玩笑：“哟哟，好的很？还健壮啊？啧啧，还没春天呢，咱们小清儿咋就惦记上外头的小哥儿了呢。”“小姐！”小清儿振臂一呼，顶着个红苹果似得脸追着璃晚满街跑。临近晚饭的时候，璃晚才跟小清儿到了天香楼，前头正热闹的紧，昨儿从小伙计那里打听到酒楼采买出入的后门后，璃晚便决定不再往前头凑热闹，以后都从这后门出入了。小清儿手里的包袱给了璃晚拿着，此时拎着个大布袋子，十分费劲。这里头装着的，是已经剥去了外头那层果肉的白果仁儿，因为她们虽然从府里捡了不好，可还得经过几天时间来沤，才能把外皮剥了，于是，现在便只能先买现成用的。进了院子，厨上忙忙碌碌，热火朝天，报菜名端盘子的伙计来往络绎，而璃晚有心打听昨晚的事儿，也只能暂且等着。“把咱们的白果炒了吧。”璃晚吩咐。作坊里找来个半大的竹编笸箩，预备一会儿盛装。炉子生了火，架起一口铁锅，璃晚将收拾在角落里的碎瓷片搜罗过来，尽数到进了炒锅里。以前她吃的糖炒栗子，用的都是加了糖精的黑沙，如今炒白果，用碎瓷片可比黑沙好用，虽说，不常用，而此法，现今这时代，想来也没人能想得到吧。白果本身洁白，若用黑沙，难免污了，来天香楼买点心吃的人，非富即贵，弄得黑乎乎的，怕也没办法下嘴。瓷片反倒能叫白果洁白如玉，甚好甚好。小清儿执着大木铲不断翻炒，噼里啪啦，锅里响个不停，节奏明快而令人心里愉悦。没一会儿，果子原本的香浓味儿便出了，璃晚迫不及待得捡了个剥了放进嘴里，软软糯糯，十分香甜。“嗯，不错不错，以后买些花生、南瓜子，扔进去一起炒。”璃晚吃的快，也顾不得烫。小清儿忙叫嚷：“哎呀小姐，您倒是吃起来了先，这一锅炒到什么时候啊？”“这就好，这就好。”……雪夫人当晚派了亲信到了天香楼，将离着天香楼不远的一处宅子的房契给了璃晚。“雪夫人说了，人给姑娘送过来之后，就不能再回去老宅子跟染香阁了，毕竟那两处地方不少人都知道跟染香阁的关系，万一被人瞧见您与咱们那儿纠葛不清，会污了姑娘清誉的。夫人吩咐了，说是家具陈列都铺设好了，那宅子里原也有几个老仆——看门房儿的，看厨上的，还有做惯的浆洗的老妈妈，也跟过涟夫人些时日，都是家中的老人儿了，夫人说，叫他们服侍姑娘，她也放心些。”那传话的，又塞给璃晚几张票子：“夫人还说，之前的是用来给姑娘置办产业的。这些是留着姑娘往宅子那边花用的。”璃晚默默接过，小作坊的火光照的脸上也暖暖的：“回去跟雪姨说，我记下了，会好好用的。”来人便告辞而去，里头小清儿听着没动静，扯着嗓子叫璃晚赶紧进去，那蒸锅里的点心莫不是要糊了，咋冒白烟了呢。作坊里如今就才俩人，都热热闹闹成这副样子，李掌柜站在远处梅园的阁楼上，对身边的男人毕恭毕敬，遥遥指着这处，与男人夸耀。等到晚上璃晚抽出空档来，往那小院去看看，才发现，雪姨给她的可不单单是她母亲以前用过的人，还有几个，是雪姨特意挑选的能在厨上帮工的女婢。“雪夫人说，以后就叫咱们跟随姑娘了。”兰儿今年十六，是涟夫人手下的家生子，如今老子娘都被雪夫人养在老宅里。另一个是芳儿，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两个姑娘规规矩矩，言行举止都十分规矩严谨，一看就是细心调教过的。至于边上七八个不到十岁的丫头、小子，便是雪夫人亲自选中，送来这边的了。兰儿激灵些，见璃晚瞅着这群小孩子，便道：“年初的时候，南边闹灾荒，许多人家养不起这孩子，扔的扔，死的死，夫人看不过去，瞧着可怜的便买了回来，就放在老宅跟着几个嬷嬷学些规矩，手脚都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