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咱们的人送松阳进宫前，会叫底下的人小心些，避过锋芒再说，我不归国，他们也拿我怎样不了。”木樨点点头，身影隐在车厢的阴暗处，担忧依旧不减——主子是不会如何，但是底下那一批人，终归是要受些屈辱了。追随自家十六皇子的权臣、显贵，有识之士也是不少，虽大家一贯相安无事，可其余皇子早就把十六皇子当作眼中钉，这次皇子不在国内，被国主交代的任务又完成不利，那些人更有了借口去剪主子的羽翼……也好，便趁此时机，看看那些人到底衷心与否吧。木樨这样安慰着自己。马车驶出城外，来到渡口，木樨在前头引路，让慕琉风与洛璃晚先行上船。船只并不如何大，如璃晚当初离京时候的船只一样，不过上头看去平凡无奇，实在不符合慕琉风这样尊贵的人物。璃晚心中暗暗计较着，不过等进了船舱，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推论太过草率。外表平淡无奇，可内里却奢华靡丽。洛璃晚曾对慕琉风住的院落羡慕不已，因为里头一砖一石都非金是玉，布置精美，陈设精致，现在这船舱中，无一不与那相媲美了。这便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吧，见了这样的华贵，也并不如何欣赏，倒是璃晚处处小心，免得自己打碎哪个，卖了自己都赔不起，一股子小家子气，连她都觉得提心吊胆呢。船上二层，只是一处吃饭、瞭望用的大厅，璃晚听了木樨的介绍，并没有急着上去，现在天色很晚了，她多少有些困乏，以船行速度，恐怕不到明天白天便能落到帝都的土地上，折腾到现在，她还是先去补眠要紧，不然一睁眼便是诸事繁杂，恐怕连轴转三日都忙碌不完。正想着，前头慕琉风已经招呼她去选间合适的屋子。底下用来的住的房间只三四间，因为每间都十足的阔气雍容，是以，小了会显得逼仄。余下的空间，倒是还有间书房，璃晚也没理会，这样风中水中飘摇的日子哪个能执笔行书。船中屋宇俱都布置奢华，里头器皿都以木头制作，却也是难得的红杉木，散着幽幽香气，雕工卓绝，精致却也低调中显露奢华。船上的一切与洛璃晚当初离开京都时都是天壤之别，这样的差别待遇，叫洛璃晚觉得，自己这样可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船工见人都到齐，听了吩咐，便上去利落地起锚，扬起帆，顷刻间，船只便离了樊城这片璃晚尚未来得及熟悉的土地。也许是对于未来太过担心，洛璃晚在床榻上如何翻滚就是睡不着，摸了摸还带着海洋与阳光气息的棉被，一拥而起，披衣起身，便打算去甲板上看看星星。璃晚顺流而下，离开帝都时，走的是内陆河流，这河终归要流水入海洋，现在离去樊城，因要去帝都，慕琉风便也未让船工行船入海，只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外头没有大海的宽广，可河面两岸尚有许多燃着灯盏的渡头，璃晚看着星星盏盏，挂在天际与周围，凉凉的风吹拂着面颊，虽冷，却也能叫人沉静下心事。河水湍急，怪不得那一日刚起风浪，船只便翻了，没有行小路，都走的这样摇荡，可想而知那天她们的举措有多冒险。慕琉风许听着洛璃晚那屋里的开合木门之声，披了身银白的斗篷，散梳着头发，任由乌黑发丝在黑夜中猎猎而舞，往昔里的柔情此时却是英朗无匹，容颜姣好，本就叫洛璃晚嫉妒，现如今见了，也只剩下惊叹。“洛姑娘回了帝都，何时会归来樊城？”慕琉风将银白色的斗篷解下，为洛璃晚披上。硬朗的线条，不似他曾经表现出的柔，整个人眸光里有些东西，自始至终洛璃晚都自觉看不懂。“樊城并不是我的家，何来归不归？只不过，欠着你的东西总要归还，不然心中总不安生——回了帝都，大概安顿好一切，会叫人将东西送到樊城来吧。之后，我许是要继续北上，我有朋友北迁，去了北方行宫。”璃晚并没有说是谁，只用朋友含糊而过，不知她心里想的是明月、明瑞，还是那个人。慕琉风并不知她的那些情愫，听其言，轻声一笑：“那我总要好生道谢来是。”璃晚勾唇，漫不经心：“以后生意上慕公子照顾我一些便是，旁的，别人的终归是别人的，得来毫无成就感。”慕琉风挑挑眉，并没说什么。二人安静地盯着水面，波光印着星辰月光，风吹得人鼻尖都有些清凉。“一别之后，相见无期了。”慕琉风低头轻笑。洛璃晚的声音何其飘渺，被风一吹，散在夜空中，合着水汽，却也越发甜润人心：“总会相见的，别忘了我刚刚的话哦，慕公子可是欠了我好大的人情。”笑意沾染唇瓣，连眼睛里都起了波光。船不知行了多久，璃晚总归是困了，辞别了慕琉风一个人回去屋中酣睡。至于后者何时回去的，她就不晓得了。只是，天渐渐亮起时，雾霾遮掩四野，甲板上传来众船工的惊呼。“人，河里有人啊！”要说行船数年，怎么也见识过个把淹死的人，何至于这样惊慌。洛璃晚睡眼惺忪地起身，询问跑进来的小清儿道：“怎么了？”猛地想起前事来，人忽的便清醒了：“该不是又遇上了风暴吧？”小清儿咽了口口水：“哎哟我的小姐，哪儿来那么多风暴啊！再说，慕公子这船值老钱了，这要被您咒沉了，得多肉痛啊！”璃晚白了她一眼，睡意再度漫上眼帘，嘀咕一句：“好了好了，既然没事，我就再睡会儿！”小清儿分明着急跑进来，定是出事儿了，连忙上前一提溜洛璃晚：“哎呀小姐，您可赶紧起来吧。咱们这就到帝都了，还有，外头捞上个死人来——哦，不对，船工说还有口气在，不过浑身都流血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