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这件事便是因自己所起,那么不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自己都不能走了。这个人虽然可恶,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倾安国着想,若是因为自己一时莽撞,而害他丢了性命,自己不成了弑君吗?他见她仍不走,语气又恶劣了些,“滚。”她不但不走,反而拉过座椅坐在他的对面,将茶壶中的茶水分别倒进两个茶盏中,推了一个到他面前,道,“我不会走的,你告诉我,方才你们说的毒是不是和我有关?”慕容枫不答话,扬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话他不能答,若是照实说和她无关,就相当于将那件事抖露了出去,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就算是没被听去,雨梦也免不了要刨根问底。可倘若不照实说,她便会认为此事和自己有关,还不一定要生出什么事来。心下郁闷,又拿起茶壶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自己有那么多地方不去住,偏要住在这肖府,这下好了,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事。不想雨梦见他如此,更加确信了此事一定同她有关。道,“云州城郊有一处无常山庄,那里有位高人号称医鬼,他或许能治好你身上的毒。”见慕容枫只是自顾自喝着茶,以为他对医鬼有所顾忌,又道,“这人虽然曾经行事古怪,不过事出有因,他现在应该不会凭心情决定是否给病人诊治了……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我可以带你去。”自打和他认识以来,还未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现下说了这么多,竟然觉得便扭的紧。却见他仍是不理睬自己,面上绷不住,也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因自己而中毒,急道,“慕容枫,我好心好意替你想办法,你怎么理都不理?!”许是语气强硬了些,总算见他有了反应。雨梦见他忽的从座位上窜起,还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了去,要随自己去无常山庄。立马站起来,正要去拉他的手臂,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佩剑正抵在自己的咽喉上。雨梦被他伤过一次,又伤过他一次,自然知道他的武器有多锋利。说不害怕是假,试想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被人拿了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抵住喉咙,还能面不改色。可雨梦虽然害怕,但怒气更甚,道,“慕容枫,你想做什么!”“孤早就说过,若是你阻了往前走的路,孤定不会对你心慈手软。”慕容枫再一次对她亮起了身份牌,雨梦心道,每次他对自己亮身份的时候,就没有好事。她气得牙齿打颤,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不可理喻,“慕容枫,我好心救你的命,你却明珠按剑。你说我阻了你的路?你的路是什么,去死吗?”慕容枫仍是面无表情,厉声道,“与你何干?”她怒极,饶是谁在自己的生辰遇到这种蛮不讲理之人也高兴不起来吧。雨梦气鼓鼓道,“日后无论你有什么事情,哪怕是要死了,我也不会管你的闲事!”他却将剑收起来,道,“如此甚好。”她听他如此说,竟有些词穷,任凭自己平日里有多少骂人的脏话,见了这种人却是连骂都懒得骂。将头别了开去,不再看他。却听到耳边一阵腾空而起的声音,再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方才的好心情全被这个人毁的一干二净,她愤愤的甩了甩袖子。只想随处走走,透透气。不知在院中走了多久,听到不远处的竹园中有琴声飘过,是绝殇琴特有的空灵之音。果然走了没几步,便见到白卿坐在石柱上,绝殇琴正好架在前方稍稍高一些的两块巨石之上,他一袭白衣,和周围碧绿的竹树并无违和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清新脱俗,如坠画中。她自幼便喜爱在这竹园中玩耍,这么些年,却从未觉得这里也能像现在这般如此安静。白卿所在的地方,似乎周围的布景也都沾染上他身上的淡泊味道。方才的闷气稍稍散去了些,她大咧咧的席地而坐,闭着眼睛感受绝殇琴特有的音律。这一年来,闲暇之时便会这样听他抚琴,久而久之,竟可以听懂这些弦外之音。一曲终了,她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方才她感觉到,这首之前未曾听过的琴曲中漫溢着祝福,似乎像是写给自己的。不由心中一动,唯恐自己搞错了,小心翼翼的道,“神仙哥哥,方才那首曲子,是送给我的吗?”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却见他点了点头。他柔声道,“可想一试?”雨梦当然乐意之至,只是她实在是不通琴艺,幼时母亲寻了足足三个琴师来教自己,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白卿见她点头,便招呼她坐在石柱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手把手的教了起来。他从最初的官、商、角、徵、羽教起,雨梦在他的指导下小心翼翼的拨出第一个音,听着空灵的声音响起,她竟有种莫名的兴奋。以前在望梅亭,自己并非没有弹过这把古琴,那时多半是顽皮,只是在他弹奏之时,在空余的琴弦上胡乱拨着,声音都是干巴巴的,哪里发出过这般空灵正宗的琴音。足足学了两个时辰,她也算是小有所成,基本上可以把那首琴曲弹奏出来。心里乐滋滋的,想着自己要是什么时候抱着琴,去父亲面前炫耀一番,一定能把他惊得目瞪口呆。不过这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被另一个涌上心头的想法所取代。今夜正巧有半月一次的夜市,街上一定热闹的不像话。她还记得神仙哥哥的绣工,可是一直想着正儿八经的和他比上一番,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挽过他的手。两人在夜市的一处空地上铺了一块织布,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布和各色的针线,先前已经和他说好,两人边绣边卖,比比看谁卖的钱银最多。见白卿没有异议,便先行挑了一块鹅黄色的织布,用金线和棕色的线交替着绣了起来,想着要绣一只漂亮的狐狸。雨梦的绣工精细,手指动作极快,一会儿工夫狐狸的轮廓便大略成形,她的针脚细密,自认不比云州有名的绣娘的差多少,大大的欣赏了一番,又想起旁边还有一个白卿,悄悄到他身边望了一眼。这一看竟惊得叫出声来,他的绣工也是极其精巧,绣的惟妙惟肖,风髻露鬓,皓齿朱唇,一双眼睛在他手下更是灵动,但这并不是重点,她指着他手中的织布,结结巴巴的道,“你、你绣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