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谁的说词才是真的(2 / 1)

诡三国 马月猴年 1543 字 21分钟前

尘世似秋风,人生如落叶。在没有抵达并北,在盲目的流亡过程当中,在那不知岁月的时间里面,高然每每感受到的,是浮萍一般的毫无根基的凄凉感。这感受倒并非是全部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时时看到的,汉人成为流民之后那些凄苦的生活。从最初河洛开始,一步步的走到了关中,原以为在长安左近便能重新开始生活,却没有想到就在大汉曾经的京都之下,迎接他的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大量的流民为了一口吃食,出卖苦力,成为奴隶,宛如牲口一样,张开嘴巴赤裸着身躯,被人用木棍鞭打着,指挥着,行尸走肉的活着。甚至连牲畜都不如,高然见过,饥饿到了极致的流民,默默的将自家的孩童交换出去,然后换来别人的孩子,放入锅釜当中,烹熟……高然也饿,饿得头昏眼花,腹中生疼,但是这样的食物,他不敢看,也不敢吃。走了多久高然已经记不得了,但是他记得那第一口真正的食物从口腔滑入脖颈,进入腹中的那种感觉,那种充斥着全身的幸福感。他忘不了那一名站在他面前的干瘦老者,也忘不了从他手中接过的那一碗粥的温度,那种温度重新温暖了他的手,他的身躯,甚至他的灵魂。然后他才知道,这里是征西将军的属地,那一名老者是征西将军的师傅……“大祭酒!”高然看着蔡邕胸腹之间冒出的艳红鲜血,扑了上去,企图用自己身体遮蔽那有些瘦弱的身躯,声音凄厉的高喊着,“他们杀了大祭酒!他们杀了大祭酒!”蔡邕并非圣人,他一样也有私心,但是在对待知识传承的这个方面上,他却宛如圣人一般,无私且慷慨。姜悔站在学子之中,见到了蔡邕那并不十分高大的身影,仰天而倒的时候,心却猛然间一空,就像是却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姜悔并不聪明,至少不像他父母口中的那么聪明,这一点,自从他开始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好动,不太容易静的下心来,别的孩子可能只需要背一遍两遍就能背诵的文章,他要背上三遍五遍,甚至十遍二十遍都不一定能够完全记住。有时候因为记错了典故,用错了章词而被其他人嘲笑,那种难堪和耻辱感,宛如冰天雪地赤身裸体一般。他的家族,他的父母,都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可以成为读书种子,将经书文字带回家族当中,让知识在姜氏血脉当中传递下去,而姜悔他就成为了这样的责任人。读书读得慢,家族得期望又高,这让姜悔很痛苦。幸运的是,姜悔来到了并北,见到了蔡邕。学宫的要求很严格,但是学宫内的氛围却很好,只要是遇到了学子就经学上面有任何的问题,不管是普通的授学博士,甚至是学宫祭酒令狐邵,大祭酒蔡邕,都是一样的,尽心讲授,唯恐讲得不清,授得不细。姜悔等学子只要是取得学业上丝毫进展,蔡邕等人都会为之而高兴。姜悔还记得当他模仿班固的两都赋,写了一篇平阳赋之后,蔡邕评了一个大大的“佳”字,还在学宫大殿的集会之上登台诵读,虽然只有一部分较为精彩的辞章,但是也让姜悔如饮醇酒,昏昏然熏熏然。原来自己并非不能读书,原来自己也能写出好文章!那一夜,姜悔一个人,在学宫之外的桃林,向着远方的父母所在的方向拜下,痛哭出声,释放出在自己身上累积了多年的压力……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姜悔开始觉得经书上面的文字不在那么的可恶,那些原本隐晦的词语也逐渐的生动了起来。然而,那个曾经因为他写出了一篇上佳文章便可以高兴得大袖纷飞,手舞足蹈的学宫大祭酒蔡邕,却倒在了姜悔的面前。“夫子!夫子啊!”令狐邵哭喊着,涕泪横流。令狐邵抱着蔡邕的身躯,跪倒在地,对着天空不停流泪,双肩塌着,身体不停颤抖,鼻涕和眼泪顺着胡子往下流淌,就像是一个委屈无比的三岁孩子,想讲一些什么却讲不出来,只能用哭泣和嚎叫来表达内心的悲怆。骤然发生的意外,导致双方的兵卒都不约而同的往后撤了撤,留下几十具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山道之上。“啊?”郑泰一脸的茫然,嘴角的肌肉抽搐着,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蔡中郎?蔡中郎死了?蔡中郎死于阵前?”他只是来取征西将军的遗腹子的,当然也有想过要面对蔡邕,但是郑泰绝对没有想过要将蔡邕杀死,这完全是两码事啊!不是应该将征西的这些兵卒杀退,然后冲上学宫,然后在众人面前揭穿斐潜和蔡琰的私情,最后再堂而皇之的将蔡琰提到城下,令平阳城不攻而溃么?蔡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怎么办?郑泰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有那么一个瞬间,郑泰心中横过杀人灭口的想法,只要将学宫上下全数屠戮干净,或许这个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很快,郑泰就放弃这个破绽百出的想法,因为纵然他愿意顶着得罪并北、河东,甚至司隶士族的风险,杀绝了学宫的上下学子,但是手下的兵卒就不会将这个事情讲出去?难倒自己也同样要将这些兵卒也一同灭绝了?毌丘兴会同意,会毫不在意的支持自己?若是消息走漏了半分,届时群情滔滔之下,杨公会选择大局,还是会选择郑泰自己这一人?面对突然情绪激动,一股脑冲上来的学宫学子,郑泰也不敢下令让兵卒不管不顾的直接杀戮,只能是暂时先将兵卒撤出山道,毕竟杀了一个蔡邕,多少还有机会解释一下,要是血屠了学宫所有学子,恐怕杨彪为了平息士族怨愤,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自己了……………………………………河东。就在毌丘兴统领和河东安邑城外的兵卒北上不久,在安邑城内的卫氏府邸,就有几名老者聚集到了一起。虽然和弘农郡只是隔着一条大河,但是也正因为这一条大河而免除了许多灾难,从西而至的羌乱,甚少闹到河东来,就连南下的鲜卑,往往也是在西河郡常山郡等地劫掠,就算是来到了河东,不久之后也就北返了,因此河东一直以来都算是比较安稳。河东郡的安邑城中,民宅白墙黑檐,高低互现,风景最佳的一块,便是临近汾水边上的区域。这里有许多高门大院,都设立在汾水江畔,而卫氏的府邸,自然就是占据着汾水江畔最美丽的一段石岸和最为清秀的一片山林。此时此刻,在卫园深处的小楼之内,垂纱绢幔拢住了外面的光线,也挡住了从小楼内部黑暗当中透出来的烛光。卫老太爷端坐在上首,抬起拉达的眼皮,看了一圈在左右的另外四名皓首老人,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苍天垂怜,老朽入土之前,终见并北之变局。”左侧首位的老人平静说道:“当下之策,早在多年之前便已定下,吾等也时刻未忘昔日之辱,只是有些细节,仍须好生斟酌。”卫老太爷点了点头,说道:“具体事务,自然由族中子弟一一依策而行,吾等卫氏于河东生息多年,断然不会出任何问题。”“大长老所言甚是。另有一事,吾家子弟亦有些许,或在平阳城中,或是学宫求学,而今事发突然……可否与毌丘将军一言,照顾一二?”“此时此刻,先顾得当下,岂能纠结于旁枝末节……”卫老太爷淡然说道,“卫多君子,其国无敌!某河东卫氏,何曾惜身?更何况,毌丘将军与吾等素无往来,纵然相求,又有何用?”看着那几名皓首老人复杂的神情,卫老太爷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蠕动了几下,说道:“尔等亦不必伤感,当下若是战事顺利……吾等掌控河东之后,说不得平阳城中,非但子弟不损,亦有些额外分润……”“只是……这战事果能顺利否?”“杨公前番折戟,自然心有不甘,当下举兵北进,亦是筹谋多时,征西虽说武勇,然骄横自大,今覆于陇右,其帐下必然自乱。如今毌丘将军领军北上,平阳必陷无疑,只要吾等借此之机,趁乱取了王贼首级,便可重受河东权柄,更何况王贼向来左右逢源,杨公定然心有怨气,纵然猜得吾等所为,又可奈何?说不得还需谢于吾等,除其烦忧。”“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位征西将军才是……若王家贼子不是惧怕征西,又怎会左右不定,恶于杨公?眼下毌丘将军北上督战,亦是杨公多有不满也。”“呵呵,甚是。”“若非征西身亡,毌丘将军前来领兵,王贼以为安枕无忧,又怎会将郡兵全数抽调北上,与吾等如此大好机会?此真乃一啄一饮,天数使然。”卫老太爷微笑着,心情愉悦的说道:“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