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好的吃饭地点离成衣铺不远,也在这条百宝街上,据高一菱介绍,那是整条街唯一一个能同时坐得下五十人的饭馆。到了地方,虞幸发现高一菱还真没夸张。眼前的二层小古楼与古装电视里的茶馆相似,唯一的区别是没什么人气,从外面看看不见一楼尽头对称的环形楼梯,只能看见一张色彩清雅的八面屏风。里面的桌子都是黑漆四角桌,或许是旅行团提前包场了这时候的饭馆,所以冷冷清清,一个食客都没有。在小楼一层大门上方挂着张龙飞凤舞的牌匾,字形明明是方块字的模样,却硬是没人认得出写了什么,众人停在门外,感受着一股阴森森的氛围不断从眼前的木制建筑上传出来,内心警惕拉满。高一菱的声音伴随着小蜜蜂的扩音显得嗡嗡的,被扣在碗里似的发着闷,但声调昂扬:“这里叫不忘居,寓意是‘吃上一口不忘居的饭菜,人鬼神仙都不愿再忘记’,放以前呀,只有镇上的富豪乡绅才有钱就在这里吃饭,现在虽然不再是有钱人们的专属,但菜肴的味道被完整延续下来了呢!”“大家随我进入,四人一桌挑好位置入座吧,马上就要到上菜时间了,保证能给你们的舌头带来一个难忘的回忆!”给舌头?虞幸无意识舔舔下唇,舌尖的红色纹路扫过,带上不易察觉的期待。他随之走进,一踏入不忘居的内部,那股若有若无的阴森凉风就大了起来,直直扑向面门。和凛冽冬日的寒风不同,这股阴森的风推演者们可太熟悉不过了,这明显来自于鬼物啊!张羽默默贴近自己的队长,准备在这种时候当个贴身挂件。“队长。”他小声道,“一楼桌椅排布松散,被中间的表演台子占据大半位置,所以一共只有十桌,最多容纳四十人。”虽然他们一共才三十七个活人,但按照最开始的旅行团规模,是五十人才对,一楼坐不下。这就说明……“嗯,我们上二楼看看。”虞幸没在一楼找到鬼物踪影,便对二楼起了兴趣。已经过了黄昏,天色越来越暗,不忘居里点了许多灯,灯火却像是被莫名压制了一样,完全没有通明透彻的感觉,显得格外昏沉压抑。打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没看见任何一个店小二,更别说老板了,到处都静悄悄的,除了推演者的脚步声外,只有风吹过大堂的呼呼声,让人很难想象“马上就上菜”要怎么才能实现。“啊,对了,不忘居二楼视野更好,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通常是地位最高的那部分人会去二楼吃饭。”高一菱看到楼梯才想起这茬,一拍脑袋赶忙道:“二楼有几间雅间,现在是不开放的,但邻窗还有三桌,刚好够你们坐。”她瞅瞅旅客们:“咳咳,现在倒是没身份一说了,你们有谁想去二楼坐呀?”“我们商量一下。”阎理冷静开口,“向导辛苦了,趁这个时候去休息一下吧,等我们商量好,会自己上去的。”高一菱对队伍里偶尔出现的诡异场面非常迟钝,也对推演者们携带的各式凶器熟视无睹,在看人眼色方面却十分敏锐。她听出阎理是在赶她走,好像旅客们有什么不能让向导听的小秘密似的,便好脾气地点点头:“好啊,那你们自己决定,务必要在……我看看啊……”“务必要在十分钟后都坐到位子上哦~不然不忘居老板会不高兴的。”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向导。”忽然,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有点陌生的声音响起,循声而望,出声叫住人的居然是一直没在大庭广众下开过口的寻花人。寻花人灰白的中长发在制作祭典礼服的时候就低低扎在了脑后,露出大半阴柔面容,额前落了几缕发丝下来,无声轻晃。“向导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他脸上从来就没有笑容,声音却意外的与长相相配,十分绵柔,很难从他起伏绵长的语调里感受到与身后大剪刀一样的凛然杀气,顶多是有点阴阳怪气。但偏偏是这种声音,让许多人在这阴森不忘居里狠狠打了个冷颤,浑身像被毒蛇舔了一样难受。高一菱回头,意料之中的不受影响,笑着说:“不忘居没有导游的份啦,我去外面随便买点包子什么的吃,顺便去和接下来旅行流程里会遇到的人们沟通沟通。”“啊,我会在八点来接你们走哦。”说完,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不忘居大门外。寻花人便扭头,身高优势使得他看阎理也是用微微俯视的角度,自带一种微妙的挑衅:“二楼能看到‘街景’,想必会是很有趣的景色。阎理会长……会以‘高贵’的身份得到这个机会吗?”人群中的心思越来越复杂了。有些人听到这话,神色一动。本来,想去二楼的人可以趁黑去抢位置,先来后到即使是在他们推演者的集体中也适用。可阎理不容反驳地说要商量,那就堵死了抢夺位置的路,现在大家只能“商量”着来。但谁又看不出来,这只不过是阎理自己想去二楼?商量?商量的结果除了让几位会长,以及会长各自的跟班得到资格外,还会有别的结果吗?面对寻花人恶意满满的询问,阎理只是勾了勾唇,冷冷回望一眼:“你们堕落线的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想,异化线和正道线的就是这么道貌岸然?”被猜中了心思的人们眯起眼睛。美杜莎靠在一根廊柱上,兴致盎然地看着两个男人的争执。“我用商量做借口,只是想在你们冲动丢掉脑子之前给个提醒。二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也会遭遇别人不用遭遇的。”阎理神色漠然,“这场推演里的鬼物强度,你们都见识过了,二楼只会比成衣铺后院更危险。”“如果觉得自己能在那种环境下吃饭,尽管上去就是,我会稀罕拦你们?”不客气的措辞让不少堕落线的人戾气上涌,他们本就更容易被激怒。可阎理说得没错。“哦?这么说来,阎理会长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在二楼吃得很香。”寻花人还是那股仿佛每一句话都隐含着深意的语调,“这难道不依旧是以‘高贵’预定了二楼的位置?阎理会长,我还真挺喜欢你这种冠冕堂皇呢。”其实这话就有点没道理了,阎理实力在这,就算是抢位,也必然有他一席,根本谈不上冠冕堂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寻花人就是在找茬。阎理有点嫌他烦,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在找打吗?”“我说了,随你们谁去二楼。”他顿了顿,理所当然地说,“要是占了我的位置,我就挑一个最不顺眼的丢下去,因为我脾气并不好。”阎理说完,冷酷地低笑一声:“这样说,够不够冠冕堂皇?寻花人,就算是你,我也能一只手丢下去。”这就是公认的最强推演者的底气。他平时做事不够疯,有朋友一样的队友,也有原则,并不故作神秘,导致很多人留下了阎理很好说话的虚假印象。而事实就是,像现在这种情况,寻花人根本不够资格跟他呛声。起码得是伶人亲自来,他们才有“平等交流”的机会。寻花人眼底流过血腥的色彩,继而退后一步:“不劳烦阎理会长,我不打算上去。”阎理:“哦?”他可不是被找茬还无所谓的性子,反过来挑剔:“所以你废话半天,只是为了浪费别人的时间。”美杜莎捧起脸:“果然还是这种时候的阎王爷最有魅力了~”蓝无:“……嗯,是,很强。”虞幸看了会儿热闹,思考起该把张羽和谁放到一桌。二楼给人一种未知的诡谲,他肯定要上去玩玩,但张羽绝不能上去,同理,魔也一样。嗯……给他们随便找个不是堕落线的拼个桌吧。,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