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绵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韩清远啧了一声，看着地上雪白的一团，问，“这雪狐活了多久？”郑清绵心想，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奇奇怪怪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嫂嫂说，是王妃五岁就跟着的了。”算下来也得十多年了。韩清远点点头，“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什么时候？”“雪狐活这十多年，更人到了百岁一样，都是老人家了。今日这一遭，它替王妃挡了。也算是到时候了。”韩清远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温柔，甚至眉宇间还有些浪荡。可郑清绵却奇异的把这话听出了几分安慰的感觉。小姑娘抽泣了两声，到底没再接着哭了。韩清远拍拍手站起来，“赶紧起来，我送你去后头找长乐郡主。”现在乱成这样，演武肯定是要暂停了。这些女眷们尖叫的尖叫，乱跑的乱跑，整个场地都乱作一团。韩清远一会儿还得去秦王世子那边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两把的。虽然小韩将军随性了些，但到底也还是记得自己是玄甲军的主将来着。郑清绵眼下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就是添乱。郑清绵当然也知道这点，刚刚没走，一来因为没人顾得上她，二来因为，她想看看团团。明明刚才还是鲜活的一条生命，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模样。现在韩清远一说，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呆了。韩清远撕了一截衣裳，把地上的团团包裹其中，然后看郑清绵半天不起身，小韩将军又忍不住皱眉，“你干嘛呢？”郑清绵抬头，可怜巴巴看着他，“蹲太久了，脚麻了。”韩清远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嘴角一定是抽搐的。随军大夫给李烟看了诊，只说没什么大碍，这是受惊过度了，吃点儿补药和清心的东西，再歇一歇就好了。晏昇一直陪在李烟床榻侧边，水墨是自责又难受。他们都知道，团团为了救王妃，已经没了。可事情虽然发生了，演武却还是没取消。追风隔了一会儿进来，对晏昇轻声汇报消息。“那边已经查清楚了，说是弓弩出现了问题，所以才造成了混乱。有几位女眷受的轻伤，别的都是被吓到了，没什么大碍。”晏昇握着李烟的一只手，只觉得那娇嫩的手掌此刻都是冰凉。追风也是难受，“团团的尸体，小韩将军帮忙带过来了，属下收在一边，等王妃醒了再做处置吧？”晏昇这回终于是应了一声。“王爷，”飞翩从外头进来，同样也是声音轻轻的，“世子爷那边找您过去，说一刻钟以后继续演武。”这演武自然不可能轻易取消。各地的代表赶过来都不容易，他们在金陵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对双方都是不利的。而且今日这件事，说到底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底没能真的造成什么伤害，不取消也在情理之中了。下一场，就是晏昇率领的玄甲军三营出阵了。飞翩看了眼还坐着的晏昇，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提醒。毕竟主子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好。可外头又都等着……他和追风互相看了眼，这次是都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开口了。王妃刚才那么一晕过去，真真是把人给吓坏了。当时看见主子这么抱着王妃回来，他们几个人心底都是咯噔了一下，生怕王妃磕着碰着了。那主子的怒火，可真就是叫人承受不来了。好在是王妃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但是仅仅只是如此，追风几个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不提醒好像不大行，但是提醒的话，主子那一连表情，简直是谁去谁死啊。他们都不大想触霉头，因此一时间这屋子里倒是安静的很。最后还是晏昇自己站起身来，吩咐道，“照看好王妃。”接着迈步往外走，追风和飞翩愣了愣，忙追了出去。剩下水墨一个人，咬着下唇，脸上的愧疚感已经相当明显。晏昇走出李烟歇息的屋子，外头，那玄衣的小将抱了一把长剑，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见了晏昇出来，他咬牙，往晏昇跟前过来，“将军！”晏昇停步，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那种晏昇似乎是透心凉的，小将心底抖了抖，但想到来之前大家商量好的话，他顿时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将军！那川蜀总督军实在是无耻，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朝着女眷下手，咱们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晏昇凝眸看着他，没说话。那小将抱着长剑，话一开口，其实也就没那么害怕了，直接巴拉巴拉地往后道，“属下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将军呢！”晏昇嗯了一声，“今霄，召集三营的人过来，准备上演武场。”小将愣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不过晏昇显然没有要等他的打算，吩咐完了，便带着人先往主看台那边过去。小将自己落在后头，想了半天，这才确信，方才，长安王喊得，是他的名字！他今霄真是出息了！将军记得他的名字！内心的激动让他都忘了方才面的晏昇时候那种紧迫感和紧张感，一叠声应了下来，然后扭头去召集人了。……秦王世子看晏昇一脸低气压的走过来，便停了和金大人说话的意思，招手让晏昇上前来，“王妃怎么样？”“没什么大碍。”晏昇答了一句，视线却钉在金大人身上，恨不能直接把人戳穿。金大人面带笑意，看不出半分歉疚，“真是不好意思了，长安王殿下。我手下的人都是新兵，到底不太会用那新式弓弩，吓到王妃了，是他们的不对。”晏昇扯了扯唇角，“既然不会用，那干脆再换一批人吧。”话音落下，整个主看台上仿佛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