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担心金大人会趁乱对金陵这边下手，要是他再不要脸一些，直接挂靠在皇帝名下来对抗金陵大军，那对于晏昇他们来说，也是一桩棘手的事情。晏昇眼睛也没睁开，只抬手摸了摸李烟的脸颊，带着几分安抚地道，“没事。金勇那个人一贯看不得金陵，就算没有演武场上那桩事情，他也不会松口投靠的。况且那么一个善变的人，要是他真投靠过来，我还得花心思注意他会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李烟怎么觉得他压根不担心川蜀那边的问题？晏昇眼睛依旧没睁开，可却好像能看透李烟心底的想法一般，他抬手拍了拍李烟的脸，然后又十分不满的掐了一把，“你的小脑袋瓜里别想这么多。每天操心操心该穿什么该吃什么就够了。”“晏昇！”李烟吼了他一声，“你这说我没长脑子呢？”晏小王爷闷声一笑，“我是在说你应该每天都快活一些。”李烟推开他在自己脸上作恶的魔爪，“你少气我一些我就快活多了！”晏昇也不计较，再度捏了捏李烟的脸，随后感慨道，“温香软玉在怀，真是不想到军营去！”“晏昇！你保暖开始思淫欲了是吧？”李烟像一只炸毛的猫儿。屋子里一股快活的气息流动起来，暂且冲淡了先前那不太对劲的悲苦气息。是夜，秦王府上燃起灯火，照亮了苏侧妃的院落。她换了绸缎里的素白里衣，侧头看向边上的人。秦王世子坐在那处，闭着眼睛，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处，从他脸上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苏侧妃提起白玉壶，倒了一碗安神汤，朝着秦王世子推过去，“世子爷，喝点儿安神汤吧。”“嗯，”秦王世子随口应了一声，可却并没有去看她推过来的那份儿安神汤。苏侧妃垂眸看着桌上的安神汤，眼底深沉。再抬眼，她又是一副温柔带笑的模样，温温柔柔地道，“爷可要安歇了？”秦王世子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身边的人身上。苏侧妃脸上的棱角被烛火柔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润许多，光是这么看着她，秦王世子很难把眼前这个美人儿和赏赐对李烟下手的狠毒妇人联合起来。他的沉默让苏侧妃心底越发沉了沉，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倒是越发温婉起来，“爷怎的了？可是许久不见妾身，都不大认得了。”她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露出几分羞涩和难堪来。这点，又让秦王世子多少有些心软。真要是说起来，苏侧妃也只是为了苏锦心操心而已。自己冷落了她这么久，也让外头的人看够了她的笑话。既然已经娶了苏侧妃，他便不能对不住人家。这般想着，秦王世子的脸色到底是缓和了些，“是许久没见了。”“殿下，”苏侧妃柔柔唤了一声，眼睛里含着一弯春水般，视线落在秦王世子身上，仿佛带了无尽的柔情。秦王世子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视线，然后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你先躺着，我换个衣裳。”说着，人就已经离开了原地。苏侧妃看着那人影走到屏风之后，视线越发沉了下来。她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稍微握起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内带来的疼痛感让苏侧妃又清醒了些，她起身，袅袅娜娜向着床榻走去。秦王世子很快换了一身寝衣出来，他也上了床榻，却是离得苏侧妃有些远，两个人身上各自盖着一条锦被，明明是睡在一张床榻上，可却让人觉得距离如此之远。苏侧妃看着秦王世子的背影，这个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也是她不顾一切要嫁的人，可是现在，当他们躺在一张床榻上的时候，苏侧妃只觉得无端端有股心寒。她忽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非要嫁给他呢？明明，当年她也是天之娇女，也是万人求娶。可她偏偏沉溺在秦王世子俊美温润的皮囊之下，沉溺在他那份待谁都温和的脾气性格之内。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他了。哪怕是后来知道他心底有个剜不去的女人，她也甘之如饴。那时候苏侧妃对自己的美貌是十分自信的。再者说了，那个女人都已经有了儿子了，难不成，秦王世子还能一直惦记着不成？她对自己很有自信，也相信相处后不久，秦王世子肯定会爱上自己。所以她选择嫁了过来，哪怕只是一个侧妃的名号。可是，这么几年过去，苏侧妃发现，她在他的心底，一点儿也不能和那个女人比较。她是无关痛痒的存在。这个侧妃的名号，也是迫不得已才给了她的。苏侧妃这般想着，心就好像被人紧紧揪住一般，呼吸困难。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身前的人还是背对着她。除了新婚之夜，他再也没有碰过自己。这种事实让苏侧妃觉得耻辱，又觉得痛心。明明李恩都已经给老皇帝生了个儿子了，可偏偏这个痴情种还是忘不掉她！苏侧妃心底涌上一丝害怕。她当然知道，秦王世子他们近来要做什么，她之前也是一直引以为傲的。毕竟秦王世子绝非池中之物，若是这辈子只困在金陵，做一个闲散王爷，还真不是秦王世子应该有的归宿。她也觉得，秦王世子应该去天空翱翔，那个皇位上，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之前，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当今天，当秦王世子真的要起兵的时候，她却又犹豫了起来。等秦王世子真的登上那个位子，他就是天下之主。到时候，岂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他想要一个女人呢？哪怕那个女人是之前皇帝的妃子，哪怕死她有一个儿子，可只要秦王世子自己愿意，旁人又如何能多说什么？何况，那女人身后，是李家。他们李家，还有一个李烟。这种念头的涌起，让苏侧妃觉察到了威胁。她深知自己抵不过李恩在秦王世子心底的分量。她因此越发害怕起来这个猜测会变成现实。甚至于，她忍不住恶毒的想，若是秦王世子的起兵失败就好了。若他不是皇帝，那么他和李恩，这辈子都不再有任何可能！“睡不着吗？”就在苏侧妃恶念横生的时刻，秦王世子突然出声问了一句。这句话差点儿让苏侧妃吓一跳，她很快稳住了心神，轻声道，“是有些睡不着。”秦王世子没转过身来，只是道，“这几日天气炎热，我看你屋子里的冰用的不多。”“妾身不怎么惧热，”苏侧妃笑起来，眼中的温柔具都落在秦王世子身上。秦王世子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明日开始，我也要住军营去。你若是有事，只管找阿文。或者到晏府上找烟姐儿也行。”烟姐儿……明明李烟都已经成了长安王妃了，偏生他提起李烟来，还是一副对待自家晚辈的语气。听得苏侧妃心底钝痛感丛生。她知道自己怎么都比不上李恩在他心底的位置了。毕竟，李恩的妹妹还能从他这里分走那部分疼爱。可她呢？作为秦王世子明媒正娶的侧妃，却连在床榻上，和他也仿佛是陌生人一般。苏侧妃眼中有些泪意，她强行让自己憋了回去。听不着苏侧妃的应答，秦王世子猜测她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芥蒂，倒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最近可能不太平，外头的事情，你只听着就是，不要插手。”“妾身明白。”苏侧妃低声道。“睡吧。”李烟醒的时候，晏昇已经走了许久了。身边的被子里也早没了温度。她起身坐直身子，发现自己身上从脖颈处一路往下，都蔓延着一圈又一圈的暧昧痕迹，她小脸一红，忙拉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抱画和临春进来伺候，也被李烟先赶了出去。两个人昨日里守夜，自然是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当下也知道他们家王妃这是害羞，也没敢打趣，只是憋着笑意先退了出去，任由李烟一个人穿衣裳。李烟是顶着一张红脸换了衣裳，才叫了抱画等人进来收拾屋子。床榻上的垫子都是得换掉的。李烟坐在妆镜前由着临春给自己盘头发，视线不时从镜子里落在那床榻上，眼看着小丫头们把上头凌乱的东西换下去，才觉得脸上的燥热退下了些。“王爷什么时候走的？”抱画嘴快，利索答道，“一个时辰前了，还交代奴婢们别把王妃吵醒了。”“王爷交代小厨房那边炖了参鸡汤，说是王妃身体弱，该多喝一些。”临春趁机插嘴道。李烟不爱喝鸡汤。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落水后喝鸡汤喝的多了，她现在就不怎么爱喝。不过想着这到底是晏昇交代的，李烟也就没有拒绝。她收拾完了，便到花厅去，把这几日京城传来的消息一一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