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妃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吹，上面的浮沫漂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茶盏，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没什么，你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知画犹豫了好一会儿，嘴巴一张一合，又好几次想说出口，可却说不出口。她最后只能在贤德妃一脸平静的注视下，捏紧了双手，最后低低应了一声是字。贤德妃喝完了满满一杯茶水，最后拿了绢帕，给自己擦了擦嘴角，“明日进宫的时候，把我箱子里那只凤头钗带上，”知画心情从刚才开始就低落了很多，现在听见贤德妃的吩咐，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贤德妃瞥了她一眼，只道，“知画，别多想。”“是，娘娘。”知画低低答应了一声。贤德妃看得出来她此刻心都不在这里了，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瞥了一眼，随后再也没看她。秦王世子和晏昇等人商量之后，决定先从天津卫下手。天津卫距离京城最近，一举拿下的话，对于京城是一个绝对的威胁。而且，现在驻守天津卫的副将，其中一位，是当年晏昇父亲老长安王的好友。“我先过去吧。”晏昇指了指舆图上天津卫的位子，“你和阿越留在金陵，等我消息。”这就是要带兵先行的意思。可他们现在也无法获取更多天津卫的消息，要是现在贸然打探，肯定会坏了计划。说的时候或许觉得一切简单，可当现在真的要进行第一步了，秦王世子反倒是有些害怕起来。“先行军过去说不准是个什么结果，晏昇你……”他在想，这样贸然让晏昇过去，到底是不够安全的。他不应该让晏昇去冒这个险。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恐惧感，让秦王世子甚至有些不敢说出来。他的犹豫自然是落进了晏昇眼底。晏小王爷转着手上的宝石匕首，一只手杵着下巴，看向上首的秦王世子，“我不去，谁能去？”这满军营里头，若是真的要挑出一个适合带兵去天津卫的人，还真的是晏昇最合适了。秦王世子脑海里过了一遍人选，在意识到晏昇确实是不二之选以后，顿时有些泄气，“那你，先回去和烟姐儿打声招呼。”他带了几分苦笑，“烟姐儿要是知道了，又得抱怨我。”前几日李烟就说过，他们老是让晏昇住在军营里，他都不好好吃药了。他们新婚不久，两个人还没能好好相处一段日子，晏昇就又要带兵出征了，而且这次危急的很，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回来的那种。秦王世子自己都能想到，要是李烟知道了，该有多难受了。晏昇嗯了一声，“烟姐儿说过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确实是李烟给晏昇说过的话。晏昇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应该做的事情，他在温存过后偶尔也会和李烟说起自己身上的担子。上战场的人，谁都不能保证下一刻一定是活着回来的。不管这个人有多么厉害。毕竟，像是他父亲和兄长们那样出色的人物，最后不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吗？所以晏昇从来不给李烟下什么无所谓的保证，他只能在每次登上战场的时候，都小心，再小心。尽量让自己活着回去。他自然是给李烟说过这些问题，当然，用的是比较玩笑的语气。但是这种略显沉重的话题，不管晏昇如何用言语去中和，都不能改变其中的阴沉气息。他记得话音落下以后，屋子里都跟着沉寂了许多。隔了好一会儿，晏昇才听到李烟在自己的耳边，用软绵绵的声音道，“那又怎么了？我与你成亲了，是你的王妃，便该知道这些。我也知道，你自有你的责任。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因为旁的东西，而影响了你的判断。”她的唇瓣覆上他的脸颊，那一刻，晏昇只觉得心中都跟着安定下来。此刻再度重复李烟这句话，连带着晏昇的脸色也变得柔和。让安王世子大为惊叹，“小王爷今儿心情不错？”秦王世子顺势看过去，那边晏昇已经收敛了表情，可秦王世子还是从他这不寻常的表情之中嗅到了一丝异样，若是放在别的时候，秦王世子肯定是要**一番的，可是今日这种沉重的话题当前，秦王世子竟然也说不出什么**的话来。只能叹了口气，“那，给你两日休整时间吧。”晏昇颔首，没有丝毫意见。三个人商定了这件事，便先抛开了。毕竟，要从天津卫下手是一件大事，他们自然不可能只想着一条道路，总该把别的方面也操持好的。这一谈一吩咐，就是一整天过去。晏昇出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黑沉，天空中的星光闪烁，他骑马，飞快回了府中。李烟正用膳，听外头来报说是王爷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李烟口中嘟囔着，但身子却已经站起来，朝着外头走过去。才到了垂花门这里，便与外头进来的晏昇撞了个满怀。晏昇把小王妃扶住，替她擦了下唇角，“在用膳？”“嗯，”李烟朝他笑了笑，任由晏昇牵着自己往回走，“你都没说今儿要回来，灶上只做了我爱吃的。”“没事儿，你爱吃的我也爱吃。”晏小王爷答的十分潇洒。然而等真的进了屋子，一看桌上那甜腻腻的糖醋食物，当即便有些不好。李烟一边忍着笑，一边吩咐水墨，“去吩咐灶上做些拉辣菜来。”晏昇拉着她的手不松开，这一顿晚膳吃完，两个人又到水榭那边下棋。这一副琉璃棋还是李烟的陪嫁，当年十分受李治的喜爱。“我早上给京城去了信件，又让他们带了些东西给几个小的。”李烟絮絮叨叨把自己今儿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晏昇基本上就是听着她说，偶尔答上两句，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看着李烟。李烟落了一子，顺带也讲完了今儿的事情，便问他，“你怎么早上走，晚上又回来了？可是招人嫌弃了？”晏昇紧跟着落下一子，“谁敢嫌弃我？”说的那般光明正大，让李烟都忍不住再度感慨于，晏小王爷脸皮真厚。不过晏小王爷本人当然是没有任何觉得不好意思的地方的，甚至看李烟并不接话，还补充了一句，“谁嫌弃本王，本王就罚他操练一晚上。”李烟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行了，就您最厉害，满意了？”说着，往棋盘上一看，晏昇的黑子已经把她的白子团团围住，不管下一步走哪儿，她都逃脱不开一个输字。李烟干脆不下了，杵着下巴嘟囔道，“不玩儿了，你每次都赢，没意思。”晏昇立刻扔下了自己的棋子，“在玩儿一把？你肯定能赢。”“不玩儿，”李烟把棋盘往边上推了推，“你说正事儿，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晏昇这种时候回来肯定是有别的缘故，她看晏昇张嘴想说句什么，便立刻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回来陪我下棋。”她可不信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晏昇瞥了眼他的小王妃，李烟一张脸上写满了，“你必不可能骗到我的”的表情。哪怕是在军营里稳如泰山的晏小王爷，这时候也难得浮上几分不淡定。“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这么说？”晏昇企图转开话题。但李烟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小手直接覆盖上去，摁住了晏昇的那只大手，然后在对方视线撇过来的瞬间，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晏昇无奈一笑，“烟烟，你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聪明就好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李烟都有法子治住晏昇，而且是让晏昇毫无反驳的能力的那种。李烟双手抱在胸前，“我不聪明就不是李烟了。”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是有些聪明的，只是那时候太单纯了，容易相信别人罢了。这辈子的李烟比起上辈子来说，自然是更加聪明的。她对于自己这点很是满意。晏昇抓了抓头发，脸上有几分无奈，“那倒也是。”她小的时候，就凭着那点聪明狠狠折腾过晏昇了。现在更是不得了，晏昇承认自己是被李烟吃的死死的，毫无反驳之力的那种。晏小王爷表示无奈以及毫无办法，只能由着李烟去了。李烟面上不动声色，端着茶盏的手指却紧了紧，她抿了一口茶盏中的水，明明是白水，可她尝起来，却有一丝莫名的苦涩。“你既然回来了，那么迟早是要告诉我的。现在瞒着也没有意思。”晏昇侧眼看她，小王妃鼻尖泛着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间的风太过凉快造成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晏昇伸出手去，摸了摸李烟的鼻尖。李烟没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世子决定从天津卫下手，由我带兵先行。”晏昇语气平静，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