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的同时她又不免觉得现在怀孕有些不安稳。时局动荡之下，自己若是怀有身孕，无异于是一种拖累。不管对于孩子还是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好。所以李烟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当听到圣手说不能够确定的时候，她心底又难免有些失落。说到底，她还是很盼望能够和晏昇有个孩子的。只是，不希望是现在而已。李烟出神地想着，甚至连水墨进来了都没发现。水墨在边上守了一会儿，见李烟还是没发现，只好出声提醒，“王妃，”“啊？”李烟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王妃，吴娘子来了消息，说是那位九娘子现如今是住在槐花巷子东南角一处民宅里。暂且没有和外人见过面。”李烟低头琢磨着，槐花巷子。那里是富商聚集地，京城本就富商众多，很多跑生意的都会在槐花巷子聚居，住在那里确实不容易引起怀疑。可是把人接到京城去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这可不像是高家的手笔。李烟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身影。“林赏！”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这句话的。这一刻，好像很多东西都说得通了。颍川那边晨凫带队出事儿，以及与高家不相同的手法，如果是林赏出手的，那么，就一切都清楚明白了。水墨被李烟突然变化的情绪吓了一跳，“王妃？”李烟赶快深呼吸了口气，然后压抑住了内心暴走的情绪，“没什么。你现在去递消息，找薛凝，告诉她可以开始行动了。”水墨低声应下，要退出去之前，劝了李烟一句，“王妃，您近来太过操劳了，还是好好歇息一阵吧。”李烟自己也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可是接连而来的消息都无法让她安然入睡。晏昇领兵在外，她必须得守好后排，才能让晏昇安心。她胡乱挥了挥手，打发了水墨下去，自己却想着，明天还得去一趟世子爷那边，有些事儿得让世子爷派人才行。消息是连夜传到薛凝手中的。彼时她刚喂了小女儿喝完药，把孩子哄睡以后，便匆匆忙忙接了消息，然后便坐在屋子里一个人发呆。锦瑟端了水进来，见薛凝还在发愣，便有些没好气道，“少夫人，您可快些洗漱吧。一会子少爷回来了，又该说咱们没伺候好你了。”她略显尖酸刻薄的语气一下把薛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着面前穿着打扮浑然不像是伺候人的丫头，心底忍不住嘲讽一笑。高家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安分，想法子打发走了她身边两个陪嫁婢女。如今薛凝在高家，就是孤身一人在奋斗。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委曲求全，才让高宇暂时卸下了对她的防备。想到高宇一会儿还不知是从哪个女人的被窝里钻出来，薛凝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反胃。她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怯怯的，“是，你说的对，”说着，站起身来去洗漱。锦瑟看她这模样，忍不住脸上嘲讽的笑意，什么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什么京城有名的美人儿，还不是得怯怯糯糯的夹着尾巴过日子。在这高府里，她一个少夫人，过得还不如自己这个丫头。她有少爷撑腰，谅少夫人也不敢拿自己如何。锦瑟美滋滋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锦瑟赶紧走到薛凝身边去，一副殷勤模样伺候着她净面。高宇进门来，只看见薛凝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锦瑟。而锦瑟却是有些可怜巴巴地模样。手上还捧着净面的帕子。“怎么回事儿？”高宇今天在妾室那边喝了点酒，兴致上来，难免有些上头。“少爷~”锦瑟娇声唤着，可是脚步却并不敢动。薛凝还没说什么，高宇便一把将锦瑟拽到了自己怀里，那双手不安分地摸了摸锦瑟的脸，直把锦瑟摸地双脸通红，娇羞不已。“少爷，您不要怪少夫人，少夫人，也是因为小小姐病了，所以心情不好。”她略微抽泣着道。薛凝连嘲讽都懒得嘲讽，只低下头去装作一脸怯生生的模样。高宇看见她这样就心烦，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女人。怀中少女的味道让他有些血脉喷张，不过想到手上的大事，高宇到底没有迷了心智，又摸了摸锦瑟的小脸，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锦瑟整个人僵住了，往日里少爷不应该带着自己走才对吗？不过还不等她多言，高宇便已经露出几分不耐，这位少爷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暴躁！之前不知道多少伺候的人被他一个窝心脚踹的下不来床，锦瑟可不敢得罪了他，连忙退了出去。薛凝低垂的眉眼里满是不屑与嫌弃。不过高宇显然没有注意道。他大爷一般走到榻上坐下，踢了鞋儿，靠在那里，“伺候爷净面。”“是，”薛凝又出去亲自打了水来，拿了绢帕细细帮他净面。高宇一张脸倒是生的不错，只是纵欲过度，那脸上总带着一些乌青，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几岁的人。薛凝忍着满心的不适帮他净面，然后又绞干了帕子，这才小心翼翼坐在他的身边。“爷，喝点茶醒醒酒。”高宇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问道，“姐儿的病如何了？”呵，薛凝心底冷笑一声，你在外头混账够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女儿吗？“好的多了，”如果没有你这个父亲，他们会更好的。薛凝心中暗恨，面上却依旧怯懦。高宇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随即大手一捞，把薛凝带进了自己怀里。薛凝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间，很快就被眼底的怯懦掩盖过去。“爷？”她似乎有些害怕。高宇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只要你好好听话，你就永远是高家的少奶奶，没人能动的了你的位子。”他手上用力，在薛凝脸上留下一个红印子。薛凝强笑道，“爷说的是。”一厢翻云覆雨之后，高宇在床榻上似乎沉沉睡了过去。薛凝扯着锦被，脸上的神色近乎惨白，她两只手拽着锦被，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心底涌上来一层对于自己的厌恶感。她深吸了口气，颤着声儿道，“爷，明日我替您去一趟中山王府吧？”高宇转了个身子，面对着她，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透着光，“怎的？现在想讨好中山王府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提醒过薛凝，让她去结交结交中山王妃。可薛凝从来不肯，每次一说起来，就是几分的不情愿。高宇也懒得搭理她，说了几次以后，也就懒得再管。这次听她忽然提起来，倒是让高宇有些稀罕。他一只手抓着薛凝的一缕秀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上，视线慢慢从薛凝的脸上扫过去。薛凝忍住心底的厌恶，低下头去，“嗯。总要接触的。现在多接触一些，对爷您也好些。”“啧，难道你也会替爷着想。”高宇语气里有些嘲讽。薛凝只当听不出来，低声道，“我看中山王世子妃的生辰也快到了，明日我先去他们府上坐坐，打听打听她的喜好。”语气里满是讨好的意味。高宇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的模样都审视一遍。然后，他扯出一抹阴沉的笑，“你愿意和她交好，自然是好的。不过，打听就不必了。”薛凝有些不解。“为什么？爷不是一直希望我……”“李玥那个蠢货，借着东风攀上了林赏，可到底不得林赏看重。你要交好，倒不如想想办法和春风楼里的朱颜姑娘搭上关系。”林赏最近很是宠爱这位朱颜姑娘。明知道他这话是看不上李玥的意思，可薛凝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让她一个世家千金，去讨好一个青楼女子，在高宇心底，从来没想过要给薛凝面子。她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高宇困倦地转过身去，“睡吧。明儿还有事呢。”薛凝一直呆坐原地，直到身边人完全沉睡过去，她才默默爬下床来。屋外的月光清冷，照的人心底发凉。薛凝呆呆地看着月光，不知不觉中，月光仿佛变成了儿子和女儿的模样。那样可爱的小脸，那是从她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啊。她不忍心看他们受罪。同时，薛凝也意识到，薛家，终究还是溃烂了。从内部开始，蔓延到了外在上的溃烂，一点点的，让这个大家族，逐渐失去了大家族应该有的模样。她所期待的家族不是这样，能给她和儿女们带来庇护的家族也不是这样。所以，她该立起来的。薛凝默然想着。一切，都是为了儿女罢了。既然别人不能给她这些，那所有的一切，就都靠她来争取好了。儿女以后就是没有父亲的人了，她要尽力，保护好他们。如今，也由不得她做出别的选择来。既然已经下了决断，就好好去完成吧。薛凝想，总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