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贤德妃的态度越发不好了。薛聪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缘故，他出来的时候听人提过一嘴，说，贤德妃身子骨也弱，皇帝最近喜欢炼丹问道，常召后妃们陪着在乾清宫里跪上一整天。贤德妃有好几次都没跪的住。”韩清远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视线不轻不重的落在秦王世子身上。贤德妃这个名号一出来，他们这些知道当年事迹的人很少不会去看秦王世子的。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罢了。秦王世子感受到三个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顿时无奈苦笑一声，“别看我，我在京城的势力现在还没有烟姐儿的多。”言外之意是，他并不清楚这些事情，也不可能对此作出什么部署。晏昇沉吟道，“烟烟和贤德妃很亲近，她也很喜欢十一皇子殿下。想来，咱们还是得有所动作的。”如果皇帝要开刀的第一个角色是贤德妃，那就是在逼他们动手了。之前他们一直没去考虑，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京城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安王世子眼眶红红的，“我父王母妃，还有恋姐儿的娘家，我们多少亲人都还在京城内，还在皇帝的控制内……”其实皇帝并不是对贤德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只是要拿贤德妃来做这开刀的第一条鱼而已。或者说，杀鸡儆猴。杀了一个贤德妃，让他们这些远在金陵的人都看看，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留在京城内的亲人，让他们能够心底有所顾忌。行军打仗。最怕心底顾忌太多。犹豫不决往往是导致败北的最后原因。秦王世子低着头，其实刚刚听说贤德妃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可控制的乱了一瞬间。等那种慌乱感过去了，现在又觉得是隐隐有些疼痛的。无奈席卷上了心头。他有些不知道现在改怎么做。晏昇看着几个人各有痛苦的模样，脸上神色不见得好看。毕竟，他的娘亲和祖母也还在京城之内。“别哭哭啼啼的了。”韩清远啧了一声，“好好想想怎么走下一步棋吧。”稍不留神，可能他们的亲人就会万劫不复了。谁都不想看见那样一副结局。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们是避不开的。现在要把京城里的亲人们都带出来，属实是说天书一般。完全不可能的。有得必有失，说的就是现在。当他们选择了对这个皇权发起挑战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了。没有人的心底是不痛苦的。可是痛苦并不能解决问题。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要把这些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作出处置来。能做决策的人都在这儿了，韩清远就挑了个位子坐下，翘着腿儿看着他们仨，“我呢就是个钝刀子，要怎么做，全听您几位的。”钝刀子本人可一点儿都不钝，说出来的话活像是要剜人心窝子似的。“世子殿下，您也别老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了。你或许不知道，咱们兄弟几个都怕的很，就怕哪日那老皇帝把贤德妃架在城墙上，你说，你是打还是不打？”韩清远嘻嘻哈哈的，可话却直直戳着秦王世子的心窝子而去。秦王世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起来。他自己仿佛是开不了口一样，沉默着，没有半句话能够说出口来。“韩清远，你这话是不是太过了？”安王世子不喜欢这种锋芒毕露的话。一下又一下戳人心底，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可韩清远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啧啧两声，脸上的吊儿郎当没有褪去，反倒是有些玩味的道，“我说的是事实。世子殿下，您自己说，若是有朝一日，您会不会毫不犹豫的说打？”这也是为何金陵这么多兵将，到底也不敢轻易发兵的原因。他们怕秦王世子的顾忌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状况。一个帝王，不应该有太多的牵挂。他心底只要有天下苍生就够了。至于多余的感情，他们做下属的，也并不是很想看到。尤其是这份感情是悖德的。秦王世子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惨白了，感觉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好像被人抽干了一样。他愣在那里，自己反映了半响，才道，“我不知道。”这是他思考了半天的后果。也是他唯一的答案。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骗人，而这个答案也不是那么见不得人。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贤德妃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根刺，永远扎在心头上。这辈子是过不去了。也正因为如此，之前有过好几次能够起兵的机会，他都犹豫不决。这次是不得不动了。毕竟，天下乱了的话，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好的事情。要赶在一切动乱起来之前快速稳定住局面才是他们最想要看到的情况。韩清远一副我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表情，没有什么失望或者难过，“你看，世子殿下自己都承认了。你没办法说打就打，那也别怪我们不敢把你放在心上了。”一个随时可能会让他们失望的首领，是最令人恐惧的存在。韩清远总是用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令人痛心的话。安王世子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今儿是来批斗世子殿下的？”“我可没有这么说。”韩清远道，“只是顺嘴提个醒而已。哦，小王爷，还有您，我觉得要让军队心服口服，还得您再表个态。可别到时候打到一半人心涣散在，和才是真正的大事儿。”晏昇知道这小子虽然往日里混蛋了些，可这次他说的却句句属实。他们总要给人一些盼头，给人一种肯定，才能叫人给他们卖命啊。晏昇这次终于道，“世子殿下。韩清远说的有道理。”秦王世子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他笑了笑，笑容里都是苦涩，“晚上把各军将领都召过来我府上吧。我给大家说两句话。”韩清远见自己逼得他给了个答复，心情也好了不少，笑眯眯地答应下来。晏昇对秦王世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种决定，他们谁都没办法帮着秦王世子去做。最终还是得看他自己而已。贤德妃对于秦王世子来说却是是一个魔咒般的人。倘若秦王世子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确实是会让他们这些跟随者心有顾忌。毕竟如果能够好好活着的话，谁也不想去掀起这种改朝换代的风波的。可一旦掀起了，就没有退路了。只能赢。而一切会阻拦他们赢下这场战斗的因素，都会被人给顾忌到。现在对于金陵众将来说，最严重的的问题就是秦王世子本人情关难过的问题罢了。如果秦王世子能给出一个回应的话，无异于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晏昇垂眸。其实，除了秦王世子，他又何尝不是在京城尚且有牵挂呢？虽然久久不曾提起，但是远在京城的娘亲和祖母，也是让他放不下的人啊。他中间回了一趟晏府。正好李烟刚醒，揉着眼睛唤他的名字。晏昇过去抱了抱她，“晚上我要到秦王世子那边去一趟，你自己吃饭，乖一点，记得要吃药。”李烟在他怀里蹭着，小脑袋毛茸茸的，“嗯~我知道了。今儿查的怎么样？”晏昇顿了顿，“你知道了？”李烟嗔了他一眼，“你不会真以为我一孕傻三年吧？”薛聪那件事，到底是薛凝传来的，她不可能全都不知道的。只是最近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太能闹腾了些，导致李烟也没有精神去操心别的。她想着晏昇等人肯定能处理好的，自然也就丢在一边去了。眼下晏昇回来，她便想着问问看。晏昇一副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样子，抱着她道，“差不多都问出来了。皇帝想对贤德妃下手。”“哼，我就知道，”她撑着身子坐直了，面对着晏昇，“可得护好大姐姐才是。”还有十一皇子。那孩子虚岁都不到十岁呢。“嗯，放心。”晏昇说着，“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李烟顿了顿，“你是不是想起母妃和祖母来了？”晏昇没瞒着他，嗯了一声，“今天说起来贤德妃，我想到我在京城也是有所顾忌的。”李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底下的人肯定是担心秦王世子因为贤德妃的关系而临时变卦。而晏昇自己也担心若是到时候皇帝用老长安王妃他们做威胁，他会如何选择。再怎么被称为修罗，他也始终是个人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李烟心疼的抱住他，“没事的。肯定都会没事的。”其实，上辈子，晏昇没能等到那个时候。因为皇帝在知道金陵反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把晏昇的母妃和祖母都接到了宫里头。后来，在金陵玄甲军攻城的那一日，把人杀了，尸首分离，挂在宫门之上。晏昇来不及犹豫，也来不及后悔。他最亲的人，就这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