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流传着很多版本的传言。说是皇贵妃回府省亲跟家里人吵了起来,才会不欢而散。不过后来遇到了暗杀,这才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相府的身上,才会有她伤心的驾车离开。说是相府的人失宠,为了夺回往日的荣宠才会为难皇贵妃,才会不欢而散。说什么的都有,怎么猜测的也都有,舞蝶只是笑而不答。自己家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都没有必要拿出来跟大家一同分享,对吧?穿了一身月白缎的衣服,这还是在大梁国的时候,紫云天特意命人为她量身打造的,为自己精心的化了妆,绾了飞仙髻,上面简简单单的头饰衬的她很是清新,眉眼间用宝石黏贴的花钿,越发显得灵动。看着铜镜中一身素白衣服的人,她扬了扬嘴角:“蔓萝,今日陪同本宫出宫一趟,本宫有事要做。”蔓萝为难的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舞蝶看在眼中,也不戳破,牵过她的手,带着她一同朝着銮驾行去。“摆驾芸萱公主府。”听到这话,蔓萝越发的震惊,她不动声色的跟在銮驾的左右,不闻不问。芸萱的驸马府离着皇宫还有一段距离。当初应该也是政治联姻才会将芸萱赐婚给赵又廷的吧?只不过赵又廷福薄命浅,还来不及享受这份荣宠就已经撒手西去,丢下了芸萱一会孀居多年。下了銮驾,叩响了朱红大门,有小丫鬟将门打开,怯怯的问:“请问您是?”她看了看仪仗,不等一旁的蔓萝回答,人已经盈盈施礼:“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安好!”“起来吧,本宫想要见见你们家的公主,她现在可在府上?”公主孀居,一直未曾离开过驸马府,人人都道是公主和驸马鹣鲽情深,只有舞蝶嗤之以鼻。什么鹣鲽情深?什么举案齐眉,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当初芸萱公主和二哥那才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更是琴瑟和谐私定终身,如果不是二哥赶不及回来,如果不是赵又廷的父亲跟皇上上书,也许一切都还来的及。凭着父亲和大哥的地位也能来的及。只是圣旨一出,纵然再相爱的人,也无法不顾家庭冲破礼教,无所顾忌的相爱了。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他们的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生在这样的家庭,根本没有爱情可言。“皇贵妃请吧!”小丫鬟将大门打开,将舞蝶让了进去。驸马府不大,虽然小,很精致,也很干净。舞蝶进来的时候,看到一身缟素的女子此时正在花丛中侍弄花草,感觉有点像长孙洛云。她来到花丛的边缘,看着花丛中那个眉眼浅淡的女子一脸的平静,心也跟着安静起来。她是个波澜不惊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这番前来能不能让她走出这驸马府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公主,皇贵妃驾到!”丫鬟在一旁提醒。芸萱这才惶惶然弃了手中的花剪,快步迎了出来,躬身施礼:“臣见过贵妃娘娘。”“芸萱,快快请起。”要说这芸萱跟舞蝶一样大的年纪,芸萱的月份还要小一些罢了。舞蝶拉住芸萱的手:“公主,本宫这次来有事情找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本宫自然明白。只不过本宫好像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芸萱引着她来到厅堂之上,分君臣落座之后舞蝶端着茶杯不说话。“有什么事就说吧,你也知道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芸萱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本来已经想好的话,可是说出来的时候又显得如此的苍白。她看着芸萱,几次张嘴,又感觉不知从何启齿。“那本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孀居多年,该受的惩罚也够了,你现在应该见见他。如果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你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你就知道,他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听到这几句话,芸萱已经泪流满面。她捂着面颊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如果是你,你可能做到么?”她自嘲的笑了笑,“你做到了,可是我做不到。况且,赵又廷其实是死在了我的手中。”听到这话,换舞蝶惊讶了。“沧海出外,他们就在这个时间将本宫的婚事定下,我不甘心。当我传书给沧海,他也只回了几个字,天命难违,祝你幸福。我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一点都不能接受,于是在和他成亲之后,我便将那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放在了他的碗中,任由他吃了下去,日复一日,他的身体渐渐地垮了下来,而我也逐渐的发现,他其实很爱很爱我。那个时候我想要住手,想要对他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何孀居于此,与世隔绝了吧?”舞蝶点了点头,她明白她现在为何孀居于此了。一来是因为她为自己曾经做的事感到后悔和内疚,只能用这个方式来惩罚自己,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二来是因为在长期的接触中她爱上了那个男子,心中曾经那份深沉的唉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不是不存在了,而是不敢再去想了。舞蝶笑着看了看她:“可是,你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谁到底才是你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么?你爱的深沉,爱到心中发沉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你知道么?”芸萱疲惫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安静的呆在这个地方,吃斋念佛,安度余生。至于幸福,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并未抓住,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配拥有幸福了。”“不是的!”看到有些自暴自弃的芸萱,舞蝶失了仪态,赶紧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肩:“不是这样的。纵然是赵又廷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如果,如果你自己都放弃的话,那么最后孤独终老的人不是你自己,是他,是他啊!”“难道是他让你来的么?”“不是的。他要死了。”舞蝶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刷刷的落下。“要死了?”芸萱再也不复刚刚的冷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舞蝶点了点头:“是的,要死了,他的心要死掉了,如果你仍旧不答应他的话。”“即便我答应了能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对着佛祖虔诚的发誓了,今生今世不再改嫁。”芸萱听到她调笑的话,不由得放下心来。舞蝶破涕为笑:“你心中最最惦念的人还是他,对么?二哥也不算白白守候你一场。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转变的,这次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既然过去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无法改变,但是将来确实我们可以改变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只是不想你们都痛苦罢了。”芸萱看着她,微微一笑:“皇嫂,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既然跟了我三哥,怎么还能再跟我六哥在一起!”顿了顿,她诡异一笑:“知道我什么意思么?”舞蝶冷哼:“一女不嫁二夫?芸萱,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我也无法跟你解释,不过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是过去的,既然心底的爱还存在,你就应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这句话我对皇嫂你说,你会怎么回答我呢?”芸萱被转的身子转过来,认真的看着她问道。舞蝶陷入了沉思。“如果我对皇嫂说,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是过去的,既然心底的爱还存在,你就应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不是这样的?”芸萱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中去。“我现在不是正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么?”舞蝶一如既往的微笑,让人无法看透她内心真实的想法。“皇嫂是说你的幸福是三皇兄,六皇兄,还是你的准夫君—紫云天?皇嫂果然是女人中的风范,只是小妹只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恐怕跟皇嫂你学不来。”芸萱说完这话,吩咐身边的侍女:“蒹葭,送皇贵妃出府。”舞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将她所有的伪装全部都看透,这才转身,缓慢行去。芸萱在她离开之后放声大哭。从今之后,从赵又廷死了之后,她就没有了幸福可言,就不可能再有爱情。她那么残忍,而他竟然不曾追究,直到死,直到他咳出血来,他仍旧维护着她,仍旧不让旁人追究,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如此情景,她怎能不动心?怎么能忍心还继续下去?她都没有来的及跟他成夫妻之礼,他就匆匆的走了,临行,还拉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够幸福。“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知道你心中的爱人是凌沧海,但是我却求了我的父亲将你要了过来,我知道是我打碎了你的幸福,是我不好。所以你这么对我都是情有可原,怪只怪我没有那个福气,能跟你白头到老。”那是她听到的,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是温柔的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凌沧海,经历了这些,我还能拿什么来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