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倾凰 陆离l 4065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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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熙昭说,我是他外出云游之时在一个野林子里拾到的一只野狐狸。彼时的我却对此深信不疑,并感恩戴德的成了涂山白帝的养女,甚至入了涂山族谱。但除了我幼时连路都不会走的那一段是在度过的外,其余时间大多都跟着三哥与熙昭在无月崖鬼混,三哥同熙昭都是个倜傥性子,我自幼跟着他们更是不必说,被带得半分姑娘家样子也没有。上树下河,喝酒闯祸倒是伶俐得很。一万年来我把熙昭住处里的两屋子仙家典籍翻了个遍。虽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资质却是极为平庸,练了万年的水门功法,却半点都不得窥其门径而入。熙昭说我命格不好,便赠了我个玉坠让我时时刻刻戴在颈上,一刻也不得取下来,说是保平安的。我虽不太信这东西,但看着在六界还有几分名声的熙昭难得的一脸严肃,我便也识相地成日带着了。更要命的是我的身量,明明一万岁也应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我却还是个八九岁女童的样子,令我郁闷地很。熙昭说我大约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什么怪病,但也没对身体有什么损害。何况我也不是个万事都放在心上的人,在意了几次便也放开了。

因自小少人管教,我性子委实野了些。行为举止也颇为放荡不羁。痛心疾首的熙昭亡羊补牢地对我说了一堆好话之后把不情不愿的我推进了涂山族学,自此,无月崖安宁了不少。

但我没让他们安宁多久,因为我进了族学三月不到,便被一脚踢了出来。

为什么?因为我一把火将族学给烧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夫子有意无意地暗讽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我一时气不过,失手将族学烧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那老头也只烧去了眉毛胡子,性命并无大碍,却被我气的哇哇乱叫,于是乎,我的族学生涯就此告终。

这事惊动了我的义父。义父看到我被养成了这个鬼样子,在对我以后嫁不出去的忧虑上挣扎片刻,终是同熙昭做了这个决定,将我送到长清山清修。

长清山上有长清宫,长清宫里有个道长,名叫故霜。

名字女里女气的,大约是个娘娘腔。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然,熙昭却对他这个故友推崇得很,不断的说能拜入他门下绝对是我的福气。我思忖了两天两夜,终是看在熙昭答应的十瓶万年秋水长亭的面子上,勉强应了。

一路御风,我脑中勾勒着我未来师父的模样,却也只勾勒出来了一个娘里娘气的面孔,甚倒胃口。

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我面见师父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极少见师父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师父看着年轻得很,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三千青丝曳动,眉目清朗俊逸,却并不娘娘腔,一双眸子星辉闪烁,却是带着分淡淡的,微不可查的忧伤,面貌恰到好处,多一份清冷显得不近人情,多一份柔情又少了出尘的仙气。

这位师父,不是个俗人。看之觉亲,又觉一丝虚晃的淡然,仿佛不真不切,下一刻便要御风而去,在红尘中不留一缕痕迹。

长清山是座修仙的山,门派不大,正了八经的弟子不过五人,其余大都只在长清山由外人教导。

却不知我才刚来便是入室弟子。

长清山景色宜人,山灵水秀,是一处风景如画的仙山。熙昭引我我去见师父,熟料师父不过同我打个照面,眉目间柔和似水,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悲伤,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感觉我好像同他认识了很久。

熙昭同他寒暄两句便进屋详谈了,却不许我听,只许我候在外头。委实气愤。

趴了半晌墙角终是未听见泄出来半点声响,我瞅着这富丽堂皇,金石为阶翡翠为墙紫玉为盖瑾瑜为柱的长清殿,咬咬牙就此作罢。

殿门口有一方石碑,我跳上前去看了看,发现上面群蚁排衙的密密麻麻码了一排排的字,却全是长清山门规,看得我有些头大。

大略数了数,共三百多条。事实较一般的仙家门派,这还算少的。但就我这个性子,却也半分受不得它束缚。耐下心去看时,脑子里便一条条有了阳奉阴违的法子。一条条看过去,也便都记住了,心中有了对策,心情也好了些。便离了石碑,去别处逛逛。

没多久走到了偏殿,却听着几声争执,我悄没声息的上前侧身打量,原是白衣白袍的五人围着一个大鼎不知吵什么。我思忖这这五人莫不是我未来的五个师兄?想来是的。

五个师兄仿佛是在说什么谁来打开这大鼎,我好奇地往那大鼎看去,却见鼎口光柱中浮了个白玉的笛子,笛子下面坠了个浅墨色的流苏。其余的便都隐在光柱中看不真切了。

应是个宝贝。只是不知五个师兄在此处围着着笛子做甚。

我在柱子后面小心听着舌漏,一来二去也听出了个大概。大约是这故霜道长前两天新练了个法器,现下已快出炉了,命这五个爱徒看着,不料五个不成器的爱徒却因为这笛子出来后归谁所有起了争执,当真是幼稚得紧。

却见鼎口金光乍现,倾泄出满室流华。白玉笛身霎时流光溢彩,宛若九天彩练初沐晨光,潋滟十里华色。

应是成了。

我十分淡定地抱着两条胳膊看着眼珠子几欲掉下来的五人。却见笛子光芒渐熄,又褪成了围绕在笛子旁边的光柱。五人面面相觑,齐声欢呼:“成了!成了!”

一人道:“守了五天五夜可算成了,让我看看师父到底练出来了个什么宝贝!”说着直接将手伸进了光柱,却不料手才触着这光柱,便一声惨呼将手火急火燎地撤了回来,甩着胳膊嗷嗷嚎叫,可怜得紧。我啧啧两声,趴在柱子后面,想着这热闹愈发好看了。

彼时又有个师兄嗤笑一声:“就你那半吊子修为,也配动这宝贝!起来看我的!”说罢也将手伸入,却也是半刻便退出,捂着手铁青了脸,再不说话了。

这时便有个师兄道:“不如我们都试上一试,看这宝贝到底认谁为主,到时再求师父赐宝,师父大抵也没话说,如何?”众弟子一听齐齐应了,挽起袖子热血沸腾地跃跃欲试。

但这宝贝倒是很有些性格,五个师兄轮番上阵,皆一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捧着胳膊叫的甚是凄惨,我摸了摸额角,为我未来的学艺生活捏了把汗。

这五个师兄,看起来委实不怎么靠谱。

我思忖着,左右我都是要入长清山的人,此番不如也去试上一试,倘若成了,那便说明我还有几分根骨。如若不成,也不过挨上那么一下,也不甚吃亏。想到此处我大大方方地从隐身的柱子后慢腾腾地踱了出来,在五个师兄还张大了嘴没反应过来这里为什么还有别人之时,我已将手伸进了光柱。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笛身在我触到之时刷地又镀上一层辉光,稳稳地被我握在手中。我仔细一瞧,嗯,笛身隐隐饰有细密云纹,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个器物,但一时还未想出来,一个不懂事的师兄的剑便已挑到我的脖颈。

“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擅闯我长清山清修之地!”持剑人正是第二个对开始那弟子冷嘲热讽的人,霎时间周围四把剑也齐刷刷如临大敌地望着看似不满十岁的我及我手中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笛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煞是好看。

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慢腾腾地抬头扫上一眼我未来的众师兄,目光一讽,忽然足尖点地,刹那身子已移出剑圈,点在了鼎口之上,似笑非笑地睥睨着下面五人,耳朵却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弟子的剑游龙般刺来,我侧身一躲,在鼎口施展移花步,愣是晃得五把剑没一个刺中我的。我手中悠然转了转笛子,照着打头刺我的弟子头上敲上了一敲,直气的他七窍生烟,一柄长剑直直向我刺来,却是是取人性命的一剑。

这次我却站定了没躲,失去理智的弟子剑已行至我胸口,几乎要刺进去之时,我忽地一笑,一道凌厉劲风从后方扫来,冷兵器碰撞之声响彻耳膜,再看之时,那弟子手中的长剑已断作两截,并一个寒光霖霖的匕首甚可怜地躺在了地上。

接着便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孽徒,休得放肆!”

五个人顿时脸色煞白,齐齐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叫上了声“师父。”

我亦握了笛子俯身作揖,唇角勾起一丝邪笑。

最讨厌有人叫我野丫头了,真当我好惹的么?

熙昭彼时已跟着故霜来到此处,见状愣了片刻,板起脸来问我:“小陌,你又惹什么事了?”

故霜回头冲他拱手道:“实在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这个孽徒,听凭上神处置。”

熙昭一愣,哭笑不得道:“你不晓得这个小祖宗!平日里胡闹惯了,成天惹是生非,顽劣得紧,定是她此番又自己招惹出来了些事端,我教训教训她便是。”

我委实呜呼哀哉,心道熙昭也忒不给我面子。

虽说他说的也是事实。

故霜冷眸一扫,望向地上跪着抖得譬如秋天的落叶一般的五人,霖声道:“到底出了何事?”

一名弟子颤巍巍地禀报道:“回师父,弟子们本在看守师父新练得的宝物,正在宝物练好之时,不想这位小仙友忽然闯入,抢夺宝物,我等为护宝,实在迫不得已,才对小仙友刀剑相向……”

“是这样么?”故霜冷道,我才晓得大约师父并不像他儒雅的外表那般人畜无害,实则是个极其有威严,有脾气的仙者。若要认真起来,气势也是不输任何人的。

故霜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却是方才目光中的寒意顿失,只剩满目星河温柔,温言道:“你来说说?”

这一前一后的转换令我惊了一惊。却不知这故霜道长变脸速度这般快的,也不知他竟待外人这般客气的,连他徒弟被人欺负了都不管管,当真是不护短。

我日后莫不是也是这般待遇?我为我日后的悲惨生活悄咪咪抹了把眼泪,抬头冷笑一声道:“这位师兄怕是记性不太好,我怎么记得,你方才还说落了许多?”

那位弟子大约是欺我年幼,以为我不通人事,便无所顾忌地开口道:“师父,弟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慢悠悠地道:“哦,是吗?那便是吧。不过五位师兄手上的烧伤可得好好治治了,不然留下个疤痕可就不好了。嗯?”

“烧伤?”故霜眸光一冷,五个师兄脸色顿时惨白,故霜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被笛子灵气灼伤的手,余光分了我一眼,竟是颇有些赞许的神色。一弟子上前辩解道:“弟子是见法器已经炼好,想取出交与师父,不料被法器周围灵气灼伤,是弟子学艺不精,还望师父责罚。”

“为师只说,法器炼好之时给为师禀报,未曾命你们将它取出。”故霜俯视着五人道。又缓下神色看向我道:“你又为何要拿笛子呢?”

我缓缓道:“长清山戒律三十一条,掌门法器,未经允许,弟子不得窥伺。长清山戒律五十九,同门弟子间不得因法器争执,法器炼出,归属全由掌门定夺。长清山戒律第一百零三条,长清山弟子不得对外门弟子随意动杀意。长清山戒律第一百五十六条,长清山弟子不得对较自己年幼者动用取命招数。这五位弟子本决定谁取出法器法器便归谁所有,但在下窃以为,已违背四条戒律的弟子,并没有资格得到这等法器,还望师父仔细斟酌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