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凝看到夏帝怒气冲冲地走了,心中大呼不好,急忙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林青妍直挺挺地躺在床榻边缘上,面色惨白,青丝散乱逶迤了一地,前面地上一滩血迹。小凝飞扑上去,带着哭腔大喊:“太后!”这一夜,太医署又是一夜忙乱,慈宁宫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虽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宫里宫外到底传的沸沸扬扬,只说太后的病复发了,却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众妃嫔想要探视,但慈宁宫再次谢客,概不接见。但第二日,赵晔琛便进宫来看林青妍了,有萧慕岩在,谁又能拦得住他呢?拦他就是自找死路,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他过去了。赵晔琛迈步进来的时候,正迎上小凝跨步出门,他便立时逮着小凝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因为早年赵晔琛便常常出入林府,同小凝自然是十分相熟的,说话也不客气。小凝抹了一下眼泪,便直言道:“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当时凶险,如今已经缓过来了,倒是没有性命危险了,只是说要让太后宽心静养。”“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只听说德妃交出了凤印,还有别的吗?”赵晔琛神色十分难看,一张俊朗的脸阴沉得可怕,“好好的,她怎么会气成这样?”“我也不知道,昨夜太后怀疑孩子的死不寻常,有些悒悒不乐,”小凝到底是没敢说林青妍怀疑孩子的死跟夏帝有关,只擦边地说道:“后来皇上来了,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我只看到皇上怒然拂袖而去,便赶忙去看看,便看到太后晕倒了,还吐了好多血。”赵晔琛目光凉凉地望了一眼正德宫的方向,才冷冷地反问道:“吐血?皇上说了什么事让她这样生气?你一点都不知晓吗?”小凝踟蹰了下,才哽咽地道:“八成跟孩子有关,所以,看到太后,王爷切切不要提她跟孩子有关的事。”“你去忙吧,”赵晔琛点了下头,“我去看看她。”他说着便踏步进了林青妍寝宫,看到林青妍正在软榻上靠坐着,一手依着软榻,一手握了一本书,容色安静,目光浅浅地落在书页上。赵晔琛几步走过去,在软榻下坐下,然后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书,有些气恼地道:“病了就好好休息,又看什么书呢?”“睡了五个时辰了,你总不能指望我一睡不醒,”林青妍懒懒地靠在软榻上,“我才十九,就是过了年也才二十,离一睡不醒还远着呢,你不要咒我!”“妍妍!”赵晔琛怜惜地望着她,欲言又止。林青妍支着额,闲闲地瞧着他,“晔琛,你这人嬉皮笑脸惯了,我从前总觉得你要是那天能正经一些就好了,可看你一副棺材脸的样子,更可怕!算了,你还是嬉皮笑脸的好。”赵晔琛又气又笑,捏着书作势要打她,只落下的时候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比清风拂过还轻三分,“有一日不损我,你便心里不舒服了,还是怎么的?”“嗯,会不舒服,非常地不舒服。”林青妍定定地回答道。同林青妍说话,总会把赵晔琛给气得一愣一怔的,他也知晓了不能同她认真。“你,还好吗?”赵晔琛终是这样问出了口,有些惆怅地道:“妍妍,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有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同我说呢?你同我已经生疏成这样了吗”林青妍哧地笑了下,容色清淡,“挺好的,有什么不好的呢?不过是知道了有个人不喜欢我,我很痛苦,但我不会死。我会活得好好的,好好的看着他会有怎样幸福的归宿,这样我就会知道,我是如何爱错了一个人。”赵晔琛神色略略一僵,半晌,才道:“你同皇上吵架了?”自从知道夏帝和林青妍在一起后,赵晔琛就没再刻意找林青妍,甚至是忍着不再见她,即使在听说她孩子没了的时候,他都忍住了。他想,这一生,他不该再见这个女子,她是他的劫难,不要变成灾难。可昨夜听说慈宁宫又出事了,而皇上没有来看过,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想,他爱她,大抵并不介意这份爱变成一场灾难。“我想不止只是吵架,”林青妍摇了摇头,须臾,低低地道:“吵架都只是一时的,总也会复合。而我同他,只怕是已经是尽头了。”赵晔琛叹息了一声,柔声问道:“为了什么呢?”“为了很多,为了孩子,为了他不爱我,”林青妍淡然地一一数来,“还为了他骗我,设计我,利用我,你说,还有可能吗?”沉默了片刻后,赵晔琛才嘴角弯了下,拉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很憎恨别人骗你、设计你、利用你吗?”“你喜欢被人骗吗?你喜欢被人设计吗?你喜欢被人利用吗?”林青妍反问,抬眸看了一眼赵晔琛,“我不喜欢,很不喜欢。若是敌人也就罢了,可是我喜欢的人、我的朋友若是这样待我,我是无法原谅的,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姑娘。”看赵晔琛一脸沉默,有些出神的样子,林青妍换了一个姿势坐好,审视地看着赵晔琛,审问般地道:“你有事情瞒着我?该不会连你也有事情骗我吧?”赵晔琛露出一个痞子一样的坏笑,坏坏地道:“若是有呢?”“那你最好能骗我一辈子,瞒得滴水不漏,不要叫我知道,否则,”林青妍做了一个杀无赦的动作,“你死定了!”“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赵晔琛笑意深深,掰着手指头数着,“比如有次有人到你家提亲,我找了理由把那些人都关了三月,所以没人再敢向林相提亲了。再比如,我常常假装去看阿裴,其实是去看你……”林青妍瞟他一眼,“得了吧,我早知道了,那时候年轻,只是觉得你喜欢胡闹,却没往深里想。你总找我哥,我看你粘他粘得厉害,所以一点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呵呵……现在想想,真是荒谬,”她正了正色,“若是放到现在,我大概就都会明白了。”赵晔琛温柔地笑了一下,笑意融融地道:“若是现在,我也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了。将来我若有了儿子,我会告诉他,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温柔地告诉她,一定要切切地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温柔地陪在她身边,不要叫别人钻了空子。”年轻的时候,爱一个人心里爱得要命,表现得却像是开玩笑。年轻的时候,被一个人爱,总觉得对方老找你茬,是仇家。经年后,才发现,这一生,再没有那样纯粹的喜欢。那些喜欢,过去了,就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