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博士的朋友(1 / 1)

博士的朋友——追溯他们的友谊——肯尼迪·肯尼迪到伦敦——建议出乎意料,但落实具体让人放心——令人忐忑不安的谚语——有关在非洲殉难者的几句话——气球的优点——弗格森博士的秘密弗格森博士有一位朋友,但并不是另一个他(alterego)。因为,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之间是不可能存在友谊的。不过,肯尼迪与塞缪尔·弗格森的脾气、禀性与才能虽不相同,俩人却心心相印。差异并没怎么妨碍他们的交往,相反倒是更加深了他们的友谊。这位肯尼迪·肯尼迪是位地地道道的英格兰人。他性格坦率、处事果断,头脑固执。肯尼迪住在爱丁堡附近的利斯小城。那地方算得上是“老熏炉”①真正的郊区。他有时喜欢捕捕鱼,但无论何时何地最喜欢的还是打猎。这对一位生长在喀里多尼亚②,经常在苏格兰高地的大山中走来走去的孩子来说不足为奇。他是当地公认的优秀射手。他不仅能用枪击中刀刃,把子弹劈成完全相等的两半,而且,如果随后用秤称一称,就会发现甚至两半子弹的重量也分毫不差。①爱丁堡的别称。——原注②苏格兰的古代名称。肯尼迪的相貌很像沃尔特·斯各特③在《修道院》一书中描写的霍尔伯特·格伦丁宁。他的身高超过6英尺,举止优雅,看上去力大无比。被阳光晒成褐色的面孔,乌黑发亮的眼睛,与生俱来的果断、勇敢,总之,从他整个身上都可以看到苏格兰人根深蒂固的美好东西。③1771—1832,苏格兰作家。两位朋友是在印度结识的。当时,两人在同一个团里服役。每当肯尼迪去打虎猎象时,弗格森就去采集植物和昆虫标本。每个人都是自己那一行的佼佼者,不止一种稀有植物成了博士的胜利品,其价值与一对大象牙不差上下。这两位年青人从没有过机会救对方,也没帮过对方任何忙。但是,他们的友谊始终不渝。命运有时使他们分离,但心灵的相通往往又使他们重逢。从印度退役返回英国后,他们两人常常因博士的远途旅行而分开一段时间。不过,博士每次回来,必然去苏格兰朋友家,当然不是去寒喧几句,而是住上几个星期。肯尼迪谈谈往事,弗格森说说未来:一个前瞻,一个后顾。由此看出,弗格森生性不安分,肯尼迪却沉稳、平和。西藏之行后,博士几乎两年没谈进行新探险的事。肯尼迪猜想他的旅行瘾和冒险欲在渐渐淡下来。肯尼迪为此非常高兴。他认为旅游探险总有一天会送命。一个人不论多么有经验,也不可能总是安然无恙地穿行于食人者和猛兽之间,因此,肯尼迪极力劝阻弗格森别再去探险。况且,他为科学贡献得够多了,早已远远超过人们给他的荣誉。对这番劝告,博士不作任何回答。他依然想他的事,埋头于他那深奥的计算,一夜夜地摆弄着数据,实验着仪器。没人能弄明白他那些希奇古怪的机械玩意儿是什么。显然,他的脑海中正在孕育着一个伟大的想法。正月里,弗格森离开了肯尼迪返回伦敦时,肯尼迪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一天早晨,肯尼迪从《每日电信报》上得到了答案。“我的天哪!”他叫道,“他简直疯了!真是个神经病!竟然想乘气球穿过非洲!亏他想得出!弄了半天,这两年他都在想这事!”如果把这些惊叹号看成肯尼迪狠狠打在脑袋上的拳头,你就能想象得到诚实的肯尼迪当时这么说话时的心情了。值得信赖的女人——老埃尔斯拜丝想宽慰他,说这很可能是骗人的。肯尼迪立即叫道:“哪能呢!我还不了解我的朋友吗?这难道不是他干的事?空中旅行,亏他想得出!他现在竟然跟鹰比起来了!不,这当然不行!我非阻止他不可!要是由着他的性子来,总有一天他会到月亮上去!”肯尼迪又急又气,当晚就在中央火车站上了火车,第二天便到了伦敦。三刻钟后,一辆双轮马车把他带到希腊大街索霍广场弗格森博士的小房子门前。肯尼迪走上台阶,朝门上重重地敲了五下,通报开门。弗格森闻讯亲自为他打开了门。“肯尼迪吗?”他问道,脸上并不显得十分惊讶。“正是本人。”肯尼迪反唇相讥。“怎么,亲爱的朋友,冬天正是打猎的季节,你怎么在伦敦?”“是的,在伦敦。”“那么,你来干什么?”“阻止一件荒唐透顶的荒唐事!”“荒唐事?”博士问。“这份报上说的可是真事?”肯尼迪边问边把一份《每日电信报》递过去。“哦!你说的原来是这回事!这些报也真是的,太不慎重了!好了,亲爱的朋友,请坐吧。”“我不要坐。你当真想做这趟旅行?”“当真,我的准备工作正在顺利进行,而且我……。”“准备的东西在哪儿?让我把它们给毁了!我非把它们砸个稀巴烂不可!”这位可敬的苏格兰人确实气极了。“安静点,我亲爱的肯尼迪。”博士接着说,“我料到你会生气。你恨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新计划。”“你竟把这称作新计划!”“我确实太忙。”弗格森不容打断地接着说,“我要做的事太多了!不过请放心,我不会不给你写信就走的……。”“嗨!我可不在乎……。”“因为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去。”苏格兰人活像一只受惊的岩羚羊敏捷地往前一跳,吃惊地嚷道:“啊!居然有这种事!你是想让别人把咱俩关进白特尔汉姆疯人院吗?”“亲爱的肯尼迪,我确实指望你去。况且,我早已选中了你,其他好多人要去都被我拒绝了。”肯尼迪万分惊讶地呆住了。“你听我谈十分钟后,”弗格森博士沉静地继续说,“你会感谢我的。”“你说的是正经话?”“非常正经。”“要是我拒绝陪你去呢?”“你不会拒绝的。”“如果我非要拒绝呢?”“那我就一个人去!”“咱们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猎人提议,“既然你不是开玩笑,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亲爱的肯尼迪,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咱们就边吃早饭边谈好了。”两位朋友面对面在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桌上放着一迭三明治和一把大水壶。“亲爱的弗格森,”猎人开口道,“你的计划太荒诞!行不通!它完全不象一个正儿八经、切实可行的计划!”“这要在我们试了后才知道。”“不过,说白了吧,试也不要试。”“为什么?请你说说看。”“当然是危险多,困难大了。”“困难嘛,是人为了战胜它而臆想出来的。”弗格森严肃地说,“至于说危险,谁能保证可以避得开?生活中什么都有危险。在桌子前坐下或把帽子戴到头上也可能是很危险的。再者,应该把可能发生的事看成已经发生过的。只看将来中的现在,不要从现在看将来,因为,将来只不过是距离稍远些的现在罢了。”“能这样说?!”肯尼迪耸了耸肩,“你总是宿命论!”“是宿命论,但要从这个词的好的意义上去理解。我们因此不要去操心命运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也从不忘记我们英国的好谚语:‘命中注定被吊死,就决不会被淹死!’”肯尼迪无言以对。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又找出一大堆很容易想到的理由,但他说得太长,这儿无法一一转述。“不过,总之,”两人争了一个小时后,肯尼迪说,“既然你铁了心要横穿非洲,既然这对你的幸福很重要,你为什么不走正常的路,而非要从空中飞呢?”“为什么?”博士兴奋地答道,“因为至今为止,所有从陆地走的尝试都失败了!因为从蒙戈·帕克在尼日尔河被杀到弗格尔在瓦代①失踪,从奥德内死于米尔,克拉珀顿死于萨卡图到法国人麦桑被剁成肉块,从莱恩少校被图阿雷格人杀害到汉堡的罗舍尔1860年初丧命,非洲殉难者名单上已经记下了多少遇害者的名字!因为,与自然力、饥饿、干渴、热病、猛兽作斗争,特别是,与更凶猛的野蛮部落作斗争是不可能的!因为,用这种方式无法办到的事就应该试试另一种办法!总而言之,从中间走不过去的地方就应从旁边绕行,要么就从上面飞过去!”①历史上的乍得王国,为现今乍得的瓦达伊地区。“如果只是从上面飞过去,那就好了!”肯尼迪反驳道,“但这可是一直飞在上面啊!”“怎么!”博士异常冷静地接着说,“有什么要怕的?我已经采取了预防气球掉下来的措施,你会完全同意我的做法的。再说,万一我没了气球,无非像其他探险家们的情况一样,步行前进罢了。不过,我的气球是不会让我失望的。你就别总想着这个啦!”“恰恰相反,就应该想到这点。”“好了,亲爱的肯尼迪,在到达非洲西海岸前,我根本不打算离开气球。有了气球,什么都可能做到。如果没了它,以前探险队遇到的危险、大自然的困难又都来了。乘上气球,无论酷暑、激流、风暴、沙漠、干热风,有害气候,还是野兽、土人,我都不用怕!如果太热,就升高些;如果太冷,就降低些;遇到高山,就越过它;遇到悬崖绝壁,就穿过去;遇到河流大川,就飞过去;遇到狂风暴雨,爬到它上面;遇到激流,我还可以像鸟儿一样掠过水面!我毫无疲倦地前进,我停下来不是因为需要休息!我在新城上空翱翔!我疾风般地时而飞在最高空,时而紧贴地面滑行。你瞧,非洲地理概貌就像世界上的一幅大地图展现在我眼前。”诚实的肯尼迪有些被感动了,不过弗格森博士在他面前提到的场景使他头晕目眩。他又喜又怕地注视着弗格森,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在空中摇摆了。“得了,悠着点吧,亲爱的弗格森。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操纵气球的方向了?”肯尼迪问。“一点没有,这是个幻想。”“那你打算飞往……?”“听天由命,不过反正是由东往西飞。”“为什么?”“因为我打算利用信风。因为信风的方向是不变的。”“哦!的确如此!”肯尼迪若有所思地说,“信风……当然……,迫不得已时可以……差不多……。”“只要是差不多就行!况且,我诚实的朋友,现在是万事俱备。英国政府把一艘运输舰交给了我使用。而且说定了在估计我到达西海岸的那段时间里,有三、四艘船会去那一带海域巡逻。最多三个月我就到桑给巴尔了。在那里我把气球充满气,然后我们就升空……。”“我们?”肯尼迪叫道。“怎么,看样子你还有什么反对意见?说吧,肯尼迪老友。”“反对意见,我有上千条呢!不过,别的暂且不提,先给我说说:既然你打算旅行,既然你想着任意升高降低,那么,不消耗气体,你就不可能做得到!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其他不消耗气体的办法呢。正是这点一直阻碍了在空中进行长途旅行。”“亲爱的肯尼迪,我只给你说一件事:气体的一个原子,一个分子,我也不会浪费。”“那你任意降低呢?”“我是要任意降低。”“你怎么做?”“这可是我的秘密。肯尼迪老友。请相信我。让我的座右铭也成为你的座右铭吧:excelsior!”“好吧,Excelsior就Excelsior!”猎人应道。他对拉丁语一窍不通。不过,他还是下定决心要尽一切可能与他朋友的出发计划唱反调,因此,他表面假装同意弗格森博士的意见,其实仅仅是袖手观望而已。至于弗格森,立即又去忙他的准备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