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蓁蓁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自己的小脸，望向逐渐有些血色的小脸，之前失了频率的心跳也恢复过来。那个人……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瓜怂得退缩。洗完脸，宋蓁蓁回到法医室，又重新翻看之前几起自杀案子的法医报告。但是，反复翻看之后，却还是没在尸检报告里查出什么猫腻。“叮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宋蓁蓁的小脸也没抬，拿起边上的电话机就放到耳边接听：“你好，三组法医部。”“三组法医部，有案子，案发地在西城郊的河里，今早打捞出一具男性尸体。”闻言，宋蓁蓁的面色凝重起来。“是，明白了。”挂了电话之后，宋蓁蓁对身边的杨大虎，还有陈晓菲说道：“你们，两个，和我去现场……”“是，头儿！”“是，头儿！”杨大虎和陈晓菲拿好检测仪器和工具，跟着宋蓁蓁的身后，赶往现场。到了现场，因为地点较为偏僻，所以并没有很多围观群众，警戒线内外都是统一穿着制度的警察还有法证痕检人员。宋蓁蓁依照惯例，向警察展示了自己的法医证，和陈晓菲，杨大虎一同进入警戒线之内。尸体被两名警察保护起来，地上已经画上了白线。她走到尸体旁，看到的是一具在水里泡了发白的尸体，泡的时间有些久了，都能闻到尸体已经飘出了一股腐臭味。警察见到法医来了，表情都有些如释重负，纷纷给他们让路。陈晓菲撇了撇嘴，心直口快地说道：“大老爷们这点气息还闻不得了！”宋蓁蓁失笑，摇了摇头：“晓菲，术业有专攻，再说不是每个警察都会遇上这种跑到发臭的尸体……”开完玩笑，宋蓁蓁便蹲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开始验尸。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很多判断尸体的特征，例如尸温，都已经接近失效，对判断死亡时间起不到任何参考的作用。死者是窒息死亡，眼睛瞪得很大，身上浮肿的迹象明显，皮肤也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会看上去惨白一些。宋蓁蓁初步检查死者身上有没有挣扎打斗的外伤，并且排除是否有溺水之外的致死原因。紧接着，宋蓁蓁又将死者的手指甲里，耳边的长发全部用镊子提取出来，装在透明塑料袋里，做好标记，转交给身边法证部的同事。做完这一系列基础的法医工作，宋蓁蓁的身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宋蓁蓁？”听到有人叫她，宋蓁蓁回头看向身边穿着警服的男人。顾恺兴？宋蓁蓁没想到验尸现场还能遇到老相识。顾恺兴是宋蓁蓁的高中学长，没想到快十年过去了，他们一个成了女法医，一个成了刑侦队的队长。宋蓁蓁刚想叫顾恺兴‘学长’，但是一想到此刻两人还在工作场合，到嘴边的称谓换了换：“顾队。”顾恺兴微微颔首：“验尸初步判断下来什么情况？”“溺水，身上没有找到明显的外伤，死亡时间应该超过36小时。但是，具体结果还是要带回法医部里检测才知道。”宋蓁蓁边说着，便摘掉手上的医用橡胶手套。“宋法医觉得这男子自杀，还是他杀？”“顾队，我必须做全面尸检之后才可以确定地告诉你答案。”“好，报告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八小时之内。”“好。”虽然宋蓁蓁和顾恺兴时隔多年没见面，但宋蓁蓁和顾恺兴没说上几句叙旧的话，就各自分头干各自的活儿。把这具男性尸体装入装尸袋之后，法医部一行人就回法证大楼。杨大虎翻看着手中记录的资料，咂了咂嘴。“这案子没有打斗，没有挣扎，看着像是不慎溺水，或者是单纯想不开的自杀案件。等警察这边调查过死者的生活圈之后，如果确认自杀，那就是这个月的第十起案子了！”一直望向车窗外的宋蓁蓁，蓦地转过头望向杨大虎，淡淡地说道。“大虎，你错了。”“头儿，什么错了？”“追查凶手的活儿，是警察的。判断自杀还是他杀的活儿，是法医的。”宋蓁蓁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继续道。“如果法医将自杀判断成他杀，就是单纯地浪费警力。如果法医将他杀判断成自杀，除了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之外，甚至可能让更多无辜的人遭遇不幸。”话音一落，陈晓菲和杨大虎都沉默下来。最近，他们经手的自杀案有些多。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许他们在经手过程中已经渐渐形成惯性思维，对案件的判断变得盲目。被宋蓁蓁这么一说，杨大虎和陈晓菲都不禁怀疑起之前的验尸报告。如果——假使真有如头儿说的那般，那就是法医部的重大失职。先不说他们作为法医会有什么后果，单就公.安的形象受损，就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责任！“不过——”宋蓁蓁话锋一转，开口道。“你们之前作的九起判断为自杀的验尸报告，我已经仔细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听了宋蓁蓁的话，陈晓菲和杨大虎都在心里松了口气。“头儿，你吓死我了。”陈晓菲抚了抚心口：“我差点以为……”“晓菲，不是吓你们，是给你们提个醒。”宋蓁蓁单手托着腮，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们一连经手九起自杀的案子，怕你们陷入惯性思维。法医要不得任何惯性思维。”……很快，一行人回到了法医部。宋蓁蓁没让陈晓菲和杨大虎与自己一道尸检，而是叫了莫时分。“时分，你和我。”“我？”“嗯，积累经验！”“好。”莫时分比刚来的时候更有自信一些，戴上医用橡胶手套和口罩，就跟着宋蓁蓁一道进入了解剖室。解剖室的手术台上放置着已经被剥去衣服的死者，在幽绿色的灯光照射下，更显得原先苍白无色的肌肤，看上去有一种惨白惨白的颜色。宋蓁蓁把剃刀给莫时分：“时分，你把死者的头发剃掉。”“好。”莫时分接过剃刀，开始给死者剃头发。莫时分怕刀刃刮到头皮，还给死者多少留了点，就像青色的毛绒绒脑袋瓜子。宋蓁蓁摇了摇头：“时分，把剃刀给我。”“哦。”“剃刀一定要贴着头皮，将头皮上所有的头发给剃干净，这样才能看见死者脑部受的伤。有时候，头发遮住脑部，连凶手自己都不知道死者的脑部受伤，而这恰巧可能是破案的关键。”莫时分看着宋蓁蓁的眼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听得越发认真。果然，当宋蓁蓁把死者头发剃干净之后，就发现死者的脑部有一块淤青的部分。“时分，拍照，记录。”“好。”验尸的步骤，一步步地下来。到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打开死者的胸腔，这是法医判断溺水死因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宋蓁蓁剖开男人的胸腔，切开他的肺部，却发现肺部里面没有任何液体，但是看死者的颜面肿胀，以及全身浮肿和口唇发紫，又完全是溺水的表现。“头儿。”“记下来，出去再说。”……待尸检完成之后。宋蓁蓁和莫时分向尸体庄重地鞠了一躬，才回到办公室内。陈晓菲和杨大虎也走过来，问道：“头儿，什么结论？”“他杀的概率很高。”宋蓁蓁给了结论。“不是溺水吗？”“嗯，是溺水，但是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干性溺水。干性淹溺表现为肺部没有进水或者少量进水，进水量不足以影响肺泡进行气体交换。”“溺亡的主要原因是因喉头痉挛、声门关闭、脑部缺氧致脑水肿，窒息后反射性恶性心律失常，最后心跳停止，虽然它所造成的结果同湿性淹溺一样，发病机理也相同，但是病因不同。”杨大虎双手环胸地说道：“头儿，就算是在水里，干性溺亡也有很多例子。即使是会游泳的人也会有一定概率……”宋蓁蓁拿着圆珠笔，点了点杨大虎。“大虎，如果你决定要自杀，你是跳进去，还是一步步走进去？”“跳进去？又不是去游泳，当然是走进去了。”“对，但是不合常理的是，死者的头部受过撞击，直角锐物伤，而且是死后形成的。”宋蓁蓁的话音一落，众人都是恍然大悟。是有人故意让死者的死因，看上去像是干性溺亡。但是，骨子里其实是用自杀来掩盖他杀的目的。正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顾恺兴的电话。“顾队？”“怎么样？有初步结论？”“他杀概率很高，至少你们发现尸体的那条河不是案发现场。”宋蓁蓁如是说。顾恺兴沉默了好一会儿，讷讷地说道。“师妹，我们去过死者家了，失业青年，女朋友捶劈腿，电脑里装了很多黑暗惊悚游戏，网页里有很多自杀、死亡的浏览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