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退开的素雅仍旧是那般温和的模样,眼睛里一派纯真,见有人驻足围观,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早已下令,昨夜之事不许再提。贵妃虽和夏氏是亲姐妹,也要顾全自身才好。”丽贵妃脸色不善,看着素雅的目光尽是痛恨。惜妃在一旁若有所思。“若贵妃娘娘没有其他事情,嫔妾困乏,想回去歇着了。”素雅脸色如常,瞥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在锦茜的搀扶下扬长而去。回到重华宫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被丽贵妃折腾一番,素雅反而对柳淑仪疑心更大了。锦茜帮素雅解下了披肩,端上一碗莲子羹,意有所指:“小主,柳淑仪的背后,怕是敬王吧?”素雅吹着莲子羹的热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锦茜轻轻点头,素雅叹道:“他从小,就是个不甘平凡的人。”锦茜接道:“不甘平凡的另一个意思,便是‘野心’。”素雅漠然,慢慢的喝掉了一整碗的莲子羹,对锦茜笑道:“他若是没有野心,太后也便用不着几次三番的找我了。而皇上,就更不用借着让我参政来测试我。”这些事情,主仆两人自是讨论了多遍,彼此都很清楚。然而此刻,素雅话里透漏出的云淡风轻,让锦茜蓦然觉得心疼。见素雅开始打呵欠,锦茜收起了汤碗汤匙,微笑道:“小主昨夜一夜未睡,索性今日无事,好好睡一觉得了。其他的事情,奴婢处理就好。”素雅轻轻点头,在锦茜的搀扶下去了内间。中午的时候,锦茜端了膳食,素雅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着小桌子吃了几口便重新睡下了。锦茜暗暗心疼,这些日子,素雅从未真正睡过一个好觉。于是也不劝素雅,随她睡去了。直到傍晚的时候,外面闹哄哄的,这才把素雅吵醒了。迷蒙着眼睛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锦茜不知去了哪里,外面闹哄哄的一团,素雅稍微整理了衣服便出了门。闫贵人的殿阁前人来人往的,素雅瞄了一眼便心里一凉。这种状况不必有意去猜,也有十之八九了。闫贵人小产……锦茜远远地看见素雅,赶紧跑了过来,满头大汗道:“闫贵人忽然腹痛不止,奴婢去传了太医,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饶是有了准备,素雅还是感觉浑身发凉。当初闫贵人刚有身孕的时候,她还和锦茜说过,这个孩子多数保不住。却未曾想过,那些人居然连稍久一些都不愿等。双手无力的垂在身子两侧,素雅嘴唇发白,颤抖着道:“扶我去看看吧。”来到闫贵人的配殿,大多数的嫔妃都已听到了消息,带着丫鬟到了。皇帝坐在一旁,手上无意识的拨着玉佛珠,一脸阴沉。素雅稍稍向前几步,人人一脸严肃。向皇帝行了礼,拨开众人,一掀帘子,触目惊心的血色让人晕晃。捂住了嘴巴,素雅脸色不安的在锦茜的扶持下退到了外殿。柳淑仪对素雅轻轻点头,意味不明。不多时,太医出来了,脸色极为不好。轻轻擦了额头的冷汗,跪下道:“启禀皇上,闫贵人的胎,保不住了……”皇帝朝闫贵人内室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太医退下,众妃嫔跪地请皇帝节哀,皇帝烦躁的挥手道:“都下去吧,让闫贵人好好养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皇帝沉闷的声音:“舒贵人留下。”皇后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终究还是一句话未说,离去了。皇帝抬头瞥了锦茜一眼,却没有令其退下,温和的对素雅道:“朕知道你近来虽一直受到太后和鸢儿的关爱,在这后宫俨然已成为姣姣,却全然没有争宠的意思。朕要你暗中调查闫贵人腹中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记住,不许声张。”皇帝一脸严肃,素雅福身应“是”。“素雅……罢了,朕知道你的能力。”皇帝似有很多怀疑,却不愿尽数向素雅道出,起身去了内间。小产的闫贵人虚弱非常,撑着要起身给皇帝行礼,皇帝扶住了她的身子。“刚刚小产,就别勉强了。”闫贵人脸颊泪痕未干,眼眶红红的,看得出来刚哭过。孩子,从来都是母亲的命,一旦失去,比起剜肉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闫贵人别过脸,不愿让皇帝仔细去看,声音弱如游丝:“嫔妾没能保住龙子,不敢面见皇上。”皇帝轻轻扶起了闫贵人,温和的微笑:“没能保住孩子不是你的错,倒是你刚失了孩子,身子不好,该当好好歇着才是。只要你身子无碍,孩子总会有的。”皇帝的一番安慰,让从来不曾得到多少欣赏和温柔的闫贵人感动不已,已经止住的泪又重新涌了出来。“看来,朕若是继续待在这里,你怕是也不能好好歇着。也罢,朕去处理前朝的事情,让舒贵人陪着你好么?”闫贵人轻轻摇了摇头,执拗的道:“皇上请以前朝为重,嫔妾睡一下就好。”放下闫贵人极轻的身子,皇帝对素雅交代一番,然后带人离去。素雅遣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殿阁,只剩两人。“闫姐姐……”素雅试探性的叫道。闫贵人背过脸,面朝墙壁,身子却不住的抖着,素雅不忍心叫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女人失了孩子,那种痛心,任谁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倒不如让她自己好好哭一场。活在后宫,本就有着许多的无奈。好长时间过去,闫贵人仍未转身,却开口了,那声音也全不似病弱。“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素雅脊背瞬间绷紧,“闫姐姐知道是怎么回事?”闫贵人终于转过了身,硬撑着想要坐起,素雅上前扶了一把。“我自己的事情,自然我自己知道的最清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人,无论是否得罪得起,终究还不到时候。”话中的深意让素雅疑惑,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却只有一闪而逝罢了,再仔细去寻,又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