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被浓云遮挡，整座城市像烧热的砖窑，好似连稠乎乎的空气也凝住。

迟昊手里握着一束白色菊花，沿级而上。

他身后，凌琳搀扶着迟霜，王柔依为二人打着遮阳伞。

伞下迟霜探身望了一眼天空，似是喃喃自语：“没太阳了啊。”

“看天气是要下雨了。这时候，遮阳伞还是有用处的。”凌琳笑着说。

白色连衣裙将她衬得曼妙多姿，除了衣服颜色素淡了点，她脸上的浓妆，像要被闷热的天气给蒸融了，显出几分油腻感。

王柔依抬手在颈间扇了扇，“要不是我急着回片场，就应该正日来。”

闷热令人窒息，她懊恼自己挑了个糟糕的天气。

迟霜安慰她：“你爸爸生前最疼你了，你早点来看他，他会高兴的。”

王柔依垂下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墓园的正中，一行人往走拐，第三个位置，就是王晨光的墓碑。

迟霜一见到王晨光的照片，立马拔开凌琳的手快步走过去。

她蹲在墓碑前，伸手摸了摸墓碑照片上的人，眼睛有些红。

王晨光的照片经过风雨的洗礼，已经变得很淡，但依旧能看出相中人的英姿飒爽。

“咦，怎么好像有人来拜祭过了？”凌琳忽然指着墓碑旁边的小雏菊说。

迟昊望着那束雏菊，薄唇微抿。

王柔依飞快伸手，正想拔掉那束新鲜的雏菊，忽的听到迟昊说：“大概是小叔来过吧。”

他口中的小叔，是指王昭擎。

王柔依顿下手，想了想，把带过来的雏菊一并插入花瓶里。

天气太热，迟昊脱掉身上的衬衫，露出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水濡湿，紧贴在背上。

他蹭了蹭额头的汗，抬眼打量四周。

周围寂静，没有人。

他有些失神。

直到迟霜唤他：“阿昊，过来给你爸爸磕个头。”

迟昊回神，走到墓碑前跪下，弯腰，额头点地。

记忆里，最后一次一家人来拜祭王晨光，还是他十岁的时候。

自那以后，迟霜的精神便开始出问题。

她经常自言自语，总是幻想有人要伤害她。

就连王柔依和迟昊靠近，她都很抗拒。

医生说是长期的精神压力造成的。

迟华生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的大女儿疯了，原想将她送到国外疗养院。

是迟昊极力劝阻，他才改变的主意，秘密将迟霜留在了香洲。

磕完头，迟昊站起身，眼角余光瞥见迟霜在匆匆抹眼角。

对上他的视线，迟霜浅浅一笑：“若是有天我去了，你们记得将我和你们爸爸合葬在一起。”

王柔依嗔怪地打断她：“妈，别乱说话了。”

有时候，她真的宁愿迟霜不清醒，永远活在那个只有自我的世界里。

***

一场雨如期而至。

雨滴密密匝匝打在人身上，邢小越将手挡在额头，小跑进了一间土地庙。

土地庙位于公墓下面，毗邻街道，里头静无一人。

白色短衫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内衣隐约可见。

邢小越狼狈地捻起一点下摆抖了抖，又从双肩包掏出纸巾开始擦拭脸和手臂，顺带着抬眸打量起四周。

土地庙地方不大，四四方方，供着土地公。

空气中有好闻的檀香味。

邢小越取了三支香，走过去，跪在蒲团上，举着香柱朝土地公拜了拜。

她也不知道该求什么，大抵就是那几句，希望家人平安生意兴隆之类的。

将香插到炉鼎的时候，她的手背不小心被掉下来的香灰烫了下。

她低头对着手背吹了吹，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阿姨，雨太大了，我们还是进去躲一躲。”凌琳的遮阳伞已经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大雨。

迟霜四处张望了一眼，问：“柔依和阿昊呢？”

“姐去洗手间了，阿昊去开车过来。”

凌琳一手抓着伞，一手扶着迟霜迈进了庙里。

抬眸的瞬间，她目光陡然一顿，面露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