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鲜血溅到他喉结上,迅速融入玄色衣襟中,唯有薄唇下的两抹血色,泄露出他方才怒不可遏的心境。

他狭长的眸子暗如死灰,遍布蛛网般的红丝,额上、颈上青筋“突突”直跳,呼吸粗重得仿佛濒死的重病之人。

一双拳头攥得硬如铁石,“砰”地一声打在殿内红柱上,直接将那两人才能环抱过来的木柱“咔嚓”击碎,木柱晃了晃,连带着上面的雕花房顶也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飘落的细屑中,呼雅泽岿然不动,郑垣的双膝也仿佛长在了地上,跪着丝毫不敢动。

呼雅泽暗眸扫过来,眼神如漆黑的海底,不带一丝光亮。

束得整齐的墨发从镂空金冠中洒落出来几缕,盖在脸上,

本来俊美的面容因极度的怒和痛,看上去狰狞可怖,他开口,声音仿佛被烈火烧过,“我要活捉,十日之内。”

郑垣浑身微颤,手心已全是汗,他看得分明,太子殿下起了杀机。

不仅是对太子妃,还是对他。

若他办不成太子殿下的要求,下场便如这红柱。

郑垣按住心跳,俯首叩地:“是。”

月色昏晕,星光稀疏,夜色如网般罩下来。

殿中点着几盏落地烛灯,一室静谧的昏黄。

烛影微摇,帷帐上的淡影也随之晃动。

呼雅泽忽地从梦中醒来。

习惯性伸手去摸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冰冷。

挫败感袭来,他彻底清醒。

方才在梦中,他又梦见了敖岚。

梦见了他下决心对敖岚下杀手的那天。

他在酒楼对面的房顶上,拉满弓/弩,对准在一片打打杀杀中吓得花容失色的敖岚,闭目,再睁目时,他松了弦。

淬毒的利箭飞出去那一刻,他却没有想象中终于摆脱折磨的轻松,反而生出后悔。

眼瞧着利箭直指敖岚,他摸向腰间的鹤骨神针。

却有人比他先行动,掷了一只酒杯,打在他强劲的毒箭上,使得他的毒箭偏了方向,射/进敖岚肩头。

能用一只酒杯干扰他所发利箭的,只有他一直妄图超越的死对头鹿纯聪。

鹿纯聪来房顶,二人缠斗,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等他摆脱了鹿纯聪,再回去,已找不到敖岚的身影。

包括他所发的那支毒箭也随之不见。

在梦中,他仿佛是有记忆的,飞马去怒山,他记得敖岚被鹿纯聪救到了那里。

可连绵不断的怒山竟被夷了为平地。

敖岚也不知所踪,他疯了一样四处去寻敖岚……

……

呼雅泽披了外袍,坐到书房中,盯着敖岚留下的兔型模具和一本日记簿。

她早有准备,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连平日的两套旧衣也带走了。

整个双福阁像是不曾有过她存在的痕迹。

他像过筛子一样将整个双福阁筛了数遍,才找到这两样东西。

这兔型模具应是洗了晾晒过之后放在书房廊下忘记收回,所以留了下来。

而那日记簿,是她少女时期写的,因不想让人看到,写完后总藏在书架角落里,后来长时间不写不动,就忘掉了,被他搜了出来。

摩挲着她刻的兔子模具,他想起她抱着她养的白兔过来讨好他,“你看是不是很可爱,你摸摸。”

兔子踩到他洁净的袖翼上,像它的主人一样,总是往他身边凑,让他烦不胜烦,他猛地一推,将她怀中的白兔狠狠掷出去。

那兔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蹬了蹬腿,再也不动了。

“小月亮!”她尖叫了一声,跑过去抱着死兔子委屈大哭,边哭边痛斥他。

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恶言相向,只是反复说着:“你不喜欢就避开,为什么要摔死它……”

他丝毫不觉自己有错,更不会向她道歉,因他深知,她平复了之后,会不计前嫌继续来缠着他。

事实果然如此。

他暗自得意之际,鄙弃更多了几分,将她视作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那之后她好像再也没养过兔子,尽管她还是非常喜欢兔子。

现在他再想到往事,只觉自己不可理喻。

难怪敖岚会喜欢上待她如兄似父的鹿纯聪。

他之前每每想到鹿纯聪,总是忿忿难平,嫉恨他与敖岚的一段情,尤其见到敖岚自怒山回来,对他拉开了距离,再也未黏过他,反而一口一个“鹿大哥”,托人与鹿纯聪联络,甚至想着脱去公主身份,变为平民之身,只为与鹿纯聪相守。

他心绪受扰,从未静下心来想想,为何一遇见鹿纯聪,他便败得一塌糊涂,再也没得到过敖岚的心。

今日这已一无所有的静夜,反而让他思绪纷飞,理出了头绪。

敖岚母亲华阳夫人不得卫帝之心,使得她从未得过父爱,一旦遇到待她温柔呵护的年长男子,便容易爱上。

与鹿纯聪相比,彼时的他确是不堪,除了鄙弃,便是冷言冷语。

扪心自问,将她接回京城后,他虽放下身段百般讨好,却动辄控制不住不甘愤恨之心,伤害敖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