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到云水城的路程足足有半月时间，而这段时间，除了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驿站之外，也有少数的几天是要在野外搭建帐篷的。“启禀皇上，这荆州知府派人送了当地生产的鲶鱼。”万福走到了帐篷前，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手上端着一个大瓷盆，盆里放着一条越有四五斤重的鲶鱼。“宣他进来吧。”云翊宸抬眼看了眼盆里的鲶鱼，开口说道。荆州知府，魏谦升。对于这个人凤倾城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不过想着这里是荆州地界，他作为当地的知府，前来请安也是正常。万福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一个穿着官服的胖子走了进来，凤倾城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倒是肥头大耳，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直觉就觉得像个贪官。“微臣魏谦升，参见皇上。”魏谦升一进帐篷，便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的恭敬模样。“起来吧。”云翊宸淡淡的声音响起。“谢皇上隆恩。”魏谦升闻言忙站了起来，一脸谄媚的笑着，那张胖的跟包子一样的脸上肉都挤在一起，连眉眼都看不真切。“魏爱卿，荆州在你的管辖下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云翊宸开口询问道。“回皇上，皇恩浩荡，微臣管辖下的荆州人民国泰民安，人民富足，可谓是岁岁有余粮，人人夜不闭户。”魏谦升一脸谄媚的拍马屁道。这话说得其实太过，就算是国泰民安也不至于是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凤倾城暗笑，这魏谦升还真是喜欢拍马屁呢。不过就算是假的，任何一个帝王也都是喜欢听的。果真，云翊宸听了这话，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在她身边的凤倾城还是察觉到了他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了些许笑意。“听说你给朕送来了荆州的特色鲶鱼？”“正是，微臣前些日子听闻皇上要路过荆州，不曾想昨个便听到了下面的人回报说，在江边捕获了两条鲶鱼，这每一条都足足有十二斤。真可是一件奇事啊。微臣只当是河神为了迎接皇上特意送来的礼物，当即也不敢耽搁，忙带着鱼过来了。”魏谦升一脸骄傲的说着，要知道一般的鲶鱼才只有四五斤便是大的了，这足足十二斤的鱼，而且还是一次两条，怎么会不让人惊讶。魏谦升这马屁又是派的恰到好处，云翊宸听着他的话终于露出了极淡的笑意，“鲶鱼虽好，可是魏爱卿有何特别的烹制方法么？“这话便是说他接受了这番礼物了，魏谦升混迹官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张脸笑的跟朵花似的。“微臣知道有种极好的烹制方法，做出的鲶鱼极是鲜美。”“那就交给魏爱卿了，万福，传令下去，今晚朕设宴鲶鱼宴，招待众位大臣。”云翊宸显然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吩咐道。“既然有特别的方法，奴婢倒是想去看看，请皇上许了。”凤倾城倒是很好奇，这魏谦升要做什么特别的料理。“你很有兴趣？”云翊宸回过头看着她问道，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凤倾城笑着点了点头，“正是，皇上也知道奴婢一向喜欢烹制美食，既然魏大人有新奇的方法，奴婢学会了，以后也可以为皇上烹制。”云翊宸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头又看向魏谦升道，“被她这么一说，振捣时也来了兴致，既然如此，不如也让一众爱卿前来观看吧。”魏谦升面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露脸的时机，要是做的好了，这日后的前程可是无量的。“微臣这就下去派人准备去。”很快，外面的空地上便搭起了两口大锅，里面倒上了水，下面生了火。而云翊宸则是带着一众大臣注视着鱼锅，要看看这魏谦升要怎么烹制美味的鲶鱼。只见魏谦升背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探头看了看锅里的水差不多了，便指挥着下人将两条巨大的鲶鱼放到了锅里。水逐渐沸腾，鱼儿由于受热的原因，在水里不断地翻滚，不断地翻腾，这沸水煮活鱼的方法竟是如此的残忍，凤倾城心中一寒，就算是杀生也不用这样残忍吧，如此残忍的对待一条生命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底下围观众人更是忍不住赞美起来。“这做法烹制出的鱼儿定是极为美味的。”“我似乎都闻到了鱼香味。”“这么大的鱼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真是上天所赐。”转眼看了看四周的众人，无一不是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那不断地翻腾的鲶鱼，竟是无一人露出一丝歉疚的表情，心下更寒，人心竟是如此的冷漠。侧目看了眼一旁的云翊宸，只见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深得看不出情绪，安静地看着那锅里翻腾的鱼。转过头的一瞬间恰好碰到了一抹熟悉的眼神，李宫谨正看向她这边，对她投来一抹安慰的眼神，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他果真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的佳公子。眨眼间，这水越来越沸腾，而那鱼也开始逐渐的将头探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魏谦升看准时机，吩咐人将特制的调料投进鱼的嘴里。与这条鱼的反应有些不同的是另外一条鲶鱼，她虽然也极力的翻滚着，可是却将头和尾部都紧紧地贴在锅底，只将肚子露出水面。不仅是魏谦升，连一众围观的大臣都是露出了惊讶的眼神。魏谦升心中疑惑,拿着根棍子使劲的捅了两下那鱼，只见她落到了水中但是仅仅是一瞬间有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动作，让人更是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另外一口锅里的鱼已经有着鱼香味飘散了出来，而这口锅内，那鱼仍旧保持着之前的模样，因为头部和尾部紧贴着锅底，已经有些烤焦的痕迹，可是那肚子却仍旧是之前的模样。“这鱼好生奇怪。”下面有人这样奇怪的嘀咕道。“回皇上，这乃是一条笨鱼而已。”魏谦升有些头疼，刚才才夸了这鱼是上天送来的礼物，现在又说是笨鱼，不是自打嘴巴么。“来人，抛开鱼肚子。”云翊宸淡淡的开口吩咐道。闻言，便有侍卫将鱼捞了出来，锋利的刀子直接捅进了鱼肚子，雪白的肚皮层层拉开之后，却让众人顿时愣在了当场。只见那鱼肉之下露出的却是一团团晶莹透明的鱼卵。所有的不解一下子便解开了，这是条母鱼，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竟是活生生的被烧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凤倾城的眼泪在抛开鱼肚子的一刹那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好伟大的母爱，深深的震撼着她的心，直到身边的万福轻轻拉了拉的衣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一双氤氲着水气的双眼便对上了云翊宸投来的极淡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他的眼神，那原本要止住的眼泪竟是再一次躺了下来。云翊宸微微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转头看了眼众人，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不知众爱卿可有兴致品尝这鱼羹？”众人均低着头，那些刚才赞叹鱼儿美味的大臣更是不由得红了脸，将头低着，那边的魏谦升更是吓得满脸都是大汗，他在心里不断地后悔，都怪他贪心，他是吃惯了这种水煮活鱼的，自然之道这味道比平常的烹饪更是做出鱼的美味来，却没想到这其中一条鱼竟是会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小鱼甘心这样壮烈的赴死。“这母鱼死的壮烈，微臣提议将此鱼埋葬在海里。”沉默之后李宫谨率先开口，立刻赢得了众人的附和，一致决定这做法好。云翊宸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自今日起，这水煮活鱼的做法便不可在发生，违令者杖责五十。”“皇上圣明。”底下是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云翊宸没有在理会众人，转身离去，路过还在低低落泪的凤倾城身边的时候微微顿了脚步，“给朕倒杯茶。”说罢便离开了，万福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斥责道，“赶快把眼泪擦了。”说罢赶紧朝着云翊宸的身影追了上去。凤倾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李宫谨关切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这才转身离去。没有直接去云翊宸的帐篷，而是找了个水源处洗了把脸，这才朝着帐篷走去。刚到帐外的时候便看到万福已经等在了外面，见她过来了，不由得皱眉道，“怎么这么久才过来，茶已经煮好了，拿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自从凤倾城在云翊宸身边做了近侍女官之后，万福考验了她一段时间，发现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而且办事有头有尾，遇到问题更是沉着冷静，心中便觉得她十分不错，因此凡事都加了几分照顾。凤倾城对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谢万公公了。”“行了，赶紧进去吧。”万福摇了摇头说道。凤倾城也自觉今日有些失态了，也不知道云翊宸会不会因此惩罚她，站在帐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挑起帘子走了进去。“皇上，茶来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闻言，云翊宸的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慢慢落在了她的脸上，只见那双眼睛带着明显的哭过的痕迹。“哭完了？”他淡淡的开口。“奴婢知罪了。请皇上宽恕。”她低着头认错。“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要朕宽恕呢？”他反问道。“奴婢今日失态了。”她低声回答。“若是你今日也算是错的话，那么朕的那些冷眼旁观的大臣们呢，又该治个什么罪呢？”他语气仍旧平静，可是里面却带了一丝极淡的嘲讽。凤倾城显然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云翊宸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慢开口，“面对如此残忍的沸水煮活鱼的方法，竟是没有一人觉得残忍，甚至有人为此拍手叫好，这样的大臣又要怎么去帮着朕治理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