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乌漆深邃的双目熠熠,正是李君慈。他不知何时,站在阁楼下。负着手,英姿卓尔,嘴角嚼着浅浅笑意,望着自己。两人默然对视,一时忘我,以为是幻觉。阿奴回神时,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跟这流氓对视了这么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开心,似兴奋,又似害怕。心怦怦急跳。她“恼羞成怒”,把手上的花向他一砸。他微笑伸手接过。却依然望着她。阿奴脸一红,转身进了书房。人已去,他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似乎她还在。听到一声:“美吧?”君慈痴痴地说:“美!”“想娶回家吗?”“想!”刚答完,心一惊,回神望向眼前人。安之双手抱臂站在自己身前,正表情怪怪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他咳一声:“呵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呵呵。”安之哼一声,不理他,转身就走,君慈连忙跟上。安之边走边说:“余兄,舍妹是我们家中的宝,个个都宠着她。”君慈预感有点不好:“看得出来。”安之:“也正因为大家都宠着她,让她有点娇蛮,不懂礼数,在家里也自由散漫惯了。我娘,就经常说她,上不得台面。只配与小家小户之人来往,千万别跟高户大户的小姐公子来往!”果然!君慈答:“庄儿落落大方,满腹经纶。多少候门贵小姐都难望其项背。是你娘对她太苛刻了。”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我娘,是这个世上最宽容最通情达理的娘。”安之突然停下,看着君慈,认真的说。君慈忙补救:“是在下失言,安之兄请见谅!”安之:“反正庄儿此生不会入皇公贵族之家!”君慈有点生气:“为什么?如果她真的与一个贵族家的公子真心相爱呢,你们会捧打鸳鸯不成?”安之笑了一声:“真鸳鸯都双双对对,周游于五湖四海,山川江河,或者自由自在飞翔于蓝天,而不是被困于四方高墙。”说着转身:“她这只小鸳鸯若真能找到她的真命鸳鸯,我们求之不得,又怎会做捧打鸳鸯之事?”君慈愣在原地。心有钝钝的痛。安之回头:“余兄不是要找云海吗?走啊。”君慈抬头,眼神突然不一样,很是锐利霸气:“若有人拥有整个江山,可以让她在这浩瀚天地间,自由来去,又何妨?”安之看了他一眼:“余兄,从来只有属于江山的人,没有属于人的江山,千千万万年来,江山依旧在,而人呢,亦依旧吗?”人是有多么的没有自知之明,才敢称这不朽江山是属于谁谁谁。这江山,这大地,万物都需依附它而生存,然,终有一天,万物会归化为尘土,回归这土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商人姚安之,明显在物内,却又似乎已超然物外。他已明确表明了他姚家,不会因任何人,任何权位,任何名利而折腰。他走过来,第一次搭了君慈的肩头:“余兄,走吧。”云海看到进来的两人时,愣了下,把书放下,站了起来,对君慈:“您怎么过来了。”他当然已知道君慈的身份。当今武王。但在外,君慈依然以秦营左将军身份示人。君慈收拾心神,回复之前的嬉笑:“听说你接了黄景嘉的战书,过来打击打击你。”安之:“你们聊吧,没事的话,我赚钱去了。”说完就走了。君慈翻了翻白眼:这家伙,一语出世,一语入世!真乃神人也!云海问:“黄将军到陛下那里告我了吗?”“他撞头了吗?自讨没趣?”“那你来干嘛?”云海早识穿他,一定是拿黄景嘉的事做文章,安之才会把他带过书房来。这厮跟安之说什么他都能想象出大概来,比如:听说云海接了那恶霸的战书,我有关于那恶覇的事要跟他谈谈......诸如此类的。云海打量了他的书房一眼,简简单单,四面是书,前面一案一椅。案上有笔墨纸砚,有茶,一盘葡萄,一盘桃子。窗边有一盘玉兰,花好正好。窗左侧角落处有一小几,几上有一燃香。他自己从案上拿了个杯子,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来你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行吗?你忙你的吧,我看看有什么书合看。”他们两人就像在秦营时一样相处。云海就随他去了。坐下来,重新拿起那本书来看,越看越痴迷。老主持果然是武学界的泰山北斗!书中所载一招一式,都让他大感玄妙!渐渐地就迷了进去。连君慈跟他说,我出去走走没事吧?看他低头不说话,君慈就当他默认了。因为这家伙一向如此,他不反对,你就当默认吧。君慈就走了出去。这层楼,一间间房,很是简雅。他抬头,发现,似乎每间房都有名字。云海那间叫:“云游四海。”而眼前的这间,门口左上侧,就挂着块牌子,牌首一只蓝色蝴蝶,蝶下写着“归去来兮”,门额上,有三个字:梦蝶庄。君慈一笑,这像是子规的书房,却又像是阿奴的。门开着,他看了看四周,没人。想了想:门开着,又没人管,云海也说这阁楼可以到处走,那我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终忍不住好奇,就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笑了,难道云海的书房是这个丫头布置的吗?布局差不多,只不过是两张书桌,这是两人共用的书房。他的目光被书柜上,其中一格上放着的东西,完全吸引住了!他以为眼花了!急步走近前去,拿下那东西来端详了好一会,才肯定,这真是自己九年前,过年时放的许愿船!我去!我的许愿船怎么会在这!它不是应该沉在水底了吗?这什么情况!正奇怪间,听到一声:“啊!坏人,你怎么进来的?”他转头一看,看到阿奴站在书房门口!这样不打招呼就进来,确实不太礼貌,有点心虚,“额~门,门开着我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