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慈对他的心情能感同身受。他们的的经历包括爱情都很相似。都出身高贵,都是少小离家,都曾受过严苛的训练,少时懵懂,心中虽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都有一个强烈的,想要保护的的人。而且,都订的娃娃亲。不同的是,苏延龄与他的那个她,从小就是极要好的。而他跟阿奴,则悲催的从小是对冤家。他与延龄两人曾相约以后要参加各自的婚礼的,见一见各自久仰大名的夫人的。可是,苏延龄成婚时,君慈正出征在东北,没法抽身参加婚礼,终成憾事。本想战事过后,再来补贺并见见苏妻的,谁知......果然是世事难料。人生,几多遗憾?君慈难过道:“你知道的,他是璋王,我没权私自处置他。”延龄点头,眼圈红了。“你也知道的,我降,并不是因为一已之私仇。”君慈也点头。他当然知道,苏延龄降不是因为一已之私,但却多多少少也与她的妻子有关。他的妻子虽是个闺阁弱女子,但出身将门,亦兼且家风开明,所以,眼界及见识俱是不凡,至于行事作风,按延龄对她的评价就是有侠义之风,也有点将之烈性,更有悲天悯人之慈悲心肠。经常做些济贫扶弱的事。青莱密三州对这个将军的女儿和未来的少将军夫人,甚是喜爱敬重。这样的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及家人,因为自己,而不顾全城百姓的死活。所以苏延龄再悲痛,也会强忍悲伤,以大局为重。“当时的河东,已人心惶惶,四面楚歌,各州各城纷纷自立。在大将军陆玄的战死,镇守东方的大军兵将纷纷逃散的情况之下,莱州不得不降。陆玄的死,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河东人民压抑的愤怒或压制的野心血性爆发!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李君慈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河东一时之间乱成一团。传言昊王甚至打算将河东划归给那个荒唐无道的璋王来管治,河东人民怎能信服?一时之间,人心与军心俱散了。而且,来河东的又是德望极高的杨德晏。当时人心所向,向他。如此情况这下,若要战,绝对没有任何支援,青州就会如座孤城,孤身作战,就如同莱州一样。莱州,伤亡惨重,军民被困孤城,饥饿之下,城中出现暴乱,烧杀抢夺,甚至出现人吃人、易子而食等等惨绝人寰之事。人性中恶的一面暴露无遗。城高池深,兵多将广的河东总管府城:洛州城,据城死守尚且有如此惨状,何况缺粮少将,守将们连饭都吃不饱的青、密两州?所以,为免使生灵涂炭,不得不降。”延龄说。君慈摇了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苏老将军对陆玄大将军的死而生出的兔死狐悲之感。更是因为苏老将军对陆玄之死、对莱州的不幸的愤怒,对太元的失望,加之河东战乱已久,城中百废不兴,反观,本来弱小的长乐国在杨德晏的统治之下兴盛和平,生机盎然,如此种种,使得苏老将军生出良禽择木而栖之心。若降,既能免受生灵涂炭,又能使河东得在明君领导之下休养生息,且更能使军民免遭璋王这个混帐的折腾,那为何不降?所以,真正要降的人是苏老将军。”“不对,真正要降的人是我。”苏延龄说:“要降的原因,正是以上你我所说的。”他喝了口茶,继续说:“这有错吗?良禽尚且懂得择木而栖,何况是人?神州战乱已久,山河含悲,生灵涂炭,人人茫然不安,不知明天又将被逼流落何方?人人谈战色变,求凰,百姓太渴求安定太平了,太渴求一个能让他们定安的明君了!”君慈不跟他争。而是两人各倒了杯酒。阿奴很知情识趣,远远躲了开去,让这两人私下交流。两人均举杯一饮而尽。君慈:“你这次找我,绝不是只为聚聚旧这么简单,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如今在这十里亭里的人,就是苏子舆与余求凰。”“你来得很快,民心所向于你。”苏延龄点到即止。两人相视一眼。君慈:“如今天子是个明君,储军也是个仁善爱民之人,而武王,会是个忠臣。”苏延龄苦笑了一下,明君?明君会让用生命来守护边境的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吗?但,他势单力薄,又能如何?若他能跟武王是同一条心,那绝对会创一番大业,成就宏心壮志。可惜如今,他已没得选择了。唉,可叹,人生几多无奈。“理由亦如上所说,青密莱三州会不战而降。真正的叛逆只是我一人!我只求一死以谢罪,只希望陛下不要迁怒城中百姓与将士。”他说完低头喝酒。君慈望着他:“罪不在你。”苏延龄红着眼望着他:“兄弟一场,这是我唯一所求,求您成全,反正自我妻子被羞辱枉死,我又没法报仇血恨之后,我早就生无可恋了,我日日希望去向她赔罪。实不相瞒,之前我日日活在痛苦之中,今日见你,是我这段日子以来,心情最轻松的日子,因为我想通了,人生,无非一死。”君慈又是难过,又是可惜:当年,何其意气风发,雄心壮志,满怀希望,意志顽强,流血不流泪的刚硬少年,今日竟有如此悲观之语。怎能让人不难过?转念一想,若自己处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与自己的父亲和岳父开战?阿奴若亦如她的妻子一般遭遇的话......那自己会是如何一种状态?“壮志未酬,君正当年,父母亲人安在,山河破碎,人民生灵涂炭,尊夫人对你有着满满的寄望,你怎能轻言一死?”“我现在不得不死。”他说。“你刚才说青密两州缺粮少将,守将们连饭都吃不饱是怎么回事?是一时意气之言吗?太元国库再难,也不会亏待守将。”君慈说。“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苏延龄说:“何止青密两州,连最重要的莱州都几乎如此!”君慈脸色一变,终知他不是意气之语。其中必令有内情。还好自己一问。“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是托你武王殿下的福!你竟借装不知道!”苏延龄说完,自斟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就喝光,再要自斟。君慈闻言大惊,伸手一压酒壶:“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