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三十 章(1 / 2)

相忆采芙蓉GL 广陵散儿 2402 字 2022-12-07

冰轮坐在那里, 纹丝不动,亦未作声, 烛光摇曳, 映照着她的面庞,美丽, 端凝,而又无比沉静。

大殿里寂然无声,两人目光对视片刻, 霍凛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他垂下双眸,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这些年,我在西疆过得很不容易。”顿了一顿, 叹道:“能活到现在, 连我自己都出乎意料。”

冰轮道:“我知道。”

“你在宫里同样如此。”

冰轮不答, 霍凛看着她, 笑了一笑:“我从不沾酒, 亦不近女色, 只因这些易让人沉迷,使人软弱, 我去到哪儿,都剑不离身,只因这样能让我内心安定。”

冰轮道:“听着很有道理。”

“我并不是在向你解释。”霍凛凝视着她, 眸色是少见的坦诚:“因为纵然如此, 我也并不能说, 我对你就无丝毫防备之心。生于这样的家庭,长于那样的环境,怀疑早就成为了我的天性,我保护自己的本能。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夜能来到这里,已是我对你最大的信任。”

冰轮看着面前这张跟自己有着六七分相似的俊美脸孔,在心底深深叹息一声,缓缓道:“我相信。”

霍凛道:“这几天我总是在想,一路走来,我们忍耐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我们步步谋划,苦苦筹算,我们费尽心血,用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无论我得到什么,都是应该的,无论你得到什么,那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目注冰轮,突然话锋一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全力助你登上皇位。”

冰轮笑了,霍凛道:“我这话,字字句句都出于真心。”

“那你呢?”

“我固然渴望这皇位,如果是你,我愿意永居亲王之位,一心一意辅佐你。”

“条件呢?”

霍凛道:“没有任何条件,只要宗煦死。”

冰轮道:“宗煦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威胁。”

“但你也不能否认,他的存在的确是个威胁。”

“你定是不肯放过他了,是不是?”

“你当初养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我们说好的,事成之后不会再留着他。”霍凛道:“一路走来,死了那么多人,该死的,不该死的,你从不会皱一下眉头,也决没有半点犹疑。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心软起来,若真是因为所谓的母子之情,我是不是更应该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冰轮默然,半晌,霍凛再度开口:“你说以我的本事,可以挟制你安然出宫。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从头至尾,我动都不曾动过丁点这样的念头,我爱你敬你,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分毫。将军府从来不是我的家,霍牧不是我的父亲,霍淞和霍泽更不是我的兄弟,但你却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家人。”他咬了咬牙,接着道:“当年你要我帮你,我毫不犹豫站在了你的一边,不仅是因为你许我皇位,还因为我本就跟你是一心,我只愿跟随你。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时间似乎凝滞了,空气安静得让人几欲窒息。冰轮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中某块地方,已开始隐隐作痛。霍凛等了许久,既失望,亦觉说不出的难受:“难道对于你来说,他的命,比皇位还要重要么?”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冰轮淡淡的道:“我现在唯一缺的,只是皇帝的名号罢了,手握天下至高权力的滋味,我早就尝过,也不过如此。”

霍凛道:“但你仍然要在我和宗煦之间有所决定。”

“你登基,他活命,这样的结果不够么?”

“他活着,我永远不会安心,我也没办法真正对你放心。”霍凛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稍微和缓:“你知道,我本不必对你说这些话的。”

“你是不必说。”

“但我不想骗你,我心里想的,我要让你知道。”霍凛道:“我们是亲姐弟,我们之间不用耍阴谋,不用拼武力,不用有流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我绝不会跟你算计,不会跟你争斗,更不会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婉溪表姐死了,太太也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了。”

他说的“太太”,指的是冰轮的亲生母亲王夫人。冰轮身躯微微颤抖,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莹洁如玉的手背上,一条条淡青色的筋络愈来愈是清晰。

霍凛一字字道:“要么,你今日就杀了我,从此守着你的儿子,继续做你的皇太后,要么,我做皇帝,一切都照我们约定的来。不管怎样,以后都将是天下太平。”

冰轮道:“你何苦定要逼我?”

“我没有逼迫你,但你必须要有所选择。”霍凛目中似也有泪光隐现,他忽然伸手解下腰间长剑,“哐”的一声掷向一边,然后端起面前的白玉盏,一仰头,将盏中龙膏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一边是有害你之心的养子,一边是始终与你一体同心的弟弟,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冰轮眸底痛苦之色渐浓,她长睫低垂,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目注霍凛,哑声道:“明年正月元日之后,举行禅让典礼。”

霍凛知道姐姐终是彻底与自己站在了一起,不禁欣喜若狂,高悬着一颗心同时稳稳落下,当即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离座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姐姐既遵前约,我亦绝不负姐姐,自我登基之日起,凡天下所有,皆为姐姐所有,凡天下之事,皆如姐姐所愿!”

霍凛走了,他来时很慢,去时也很慢,但步履明显轻松了许多。冰轮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浆甘醇,她却不辨何种滋味,目光微侧,触及腕间的翠玉佛珠,怔了一下,继而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完。

两条幽灵般的人影从大殿两侧的明黄色帘幕中出来,无声无息走到案前,同时跪下,冰轮若无所觉,拿起执壶,继续给自己倒酒。

姜平低声道:“襄王爷好厉害的耳力,微臣等差一点就被他发觉。”

他和身旁另一名暗卫,本是早早奉命潜伏殿内暗处,两人腰悬利刃,掌扣暗器,自霍凛进殿始便全身心戒备,只等冰轮发出讯号,或是霍凛稍有异动,即鹰撮霆击,一举取其性命,没想到最后,竟是什么都没发生。

“适才既没有机会见面,就意味着,他会是你们未来的新主子了。”冰轮闭了闭眼睛,语气异常疲倦:“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罢,”

“是。”姜平答应这,看了看她,心中微微担忧:“主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冰轮只是怔怔的,过了一会儿,唇边渐渐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将第二盏酒喝干净,无力的摇了摇手:“你们下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呆着。”

“沁竹姐姐,这是交州来的老树橘红,你上次说要的,治咳嗽最是管用。这是蜀州新贡的芽茶,还有这些绸缎,都是我们主子给你留着的。”宝贞笑嘻嘻的,把莲真赏赐的东西,一一指给沁竹看,又道:“另外有冀州的柿霜和石花冰鱼,主子说你喜欢吃,不过这两样可不在这,等下你出宫,让他们装好给你带去。”

沁竹忙屈膝谢恩:“主子年节之间,赏赐已十分丰厚,平时对奴婢等,也如此眷顾,奴婢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