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众人回去，一个个面对着苏婉清，喏喏不能言。就连一直和苏婉清不对盘的沈氏，也强笑着，道，“大姑娘你放心，在你明天走之前，我一定把兰苑还给你，一定，哈哈。”这已经是众人离去前，对苏婉清说的最多的话了。其他人，都是默默低着头离去，不敢多言。因为他们见识到，苏大小姐苏婉清，实在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女人。对两个孩子，她都能下得去手。虽然，在一开始，她就已经提醒过了。可这手段，对付两个孩子，还是太狠了。而从那以后，苏林越和苏林静经常做噩梦，梦到那个晚上，苏婉清脸上的面无表情，和她手上的鲜血。从那以后，大姑姑苏婉清成了他们心中最可怕的敌人，还是那种只能躲、不能迎战的敌人。这种对苏婉清的害怕，在他们的一生中，都很明显。他们是一点都不敢跟苏婉清对抗。而这时候在书房办公的苏砚厅，听下人报告了兰苑晚上发生的事，怔了一怔，挥挥手让人下去，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嘴角露出苦笑，“果然是她会用的手段……”十五岁时那个可怜得跌的满头鲜血的少女，原来是真的死了。现在的苏婉清，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能很好地保护好自己。而众人眼中强悍可怕的苏婉清，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等出了兰苑，她就几乎站不住了，要靠锦瑟和苗燕一起搀扶着，才能回去自己屋子。更是因为刚才碰了鲜血，而一阵阵恶心。等折腾到屋子里，苏婉清已经吐了三次，奄奄一息地躺卧在床头，脸色苍白，闭着眼，看着一点生气都没有。锦瑟别嘴，“我还以为小姐你比我还厉害呢，原来你就是强撑着啊。”锦瑟寻到了心理平衡，如果任何一个女人，不习武的心理素质，都可以和她一个习武的相比，那她这么多年的苦练，是为了什么啊？苏婉清手放在额头上，苦笑，“是啊，硬撑，没办法。那么多人，我怎么能倒下去呢？倒下去的话，就成了一出闹剧。”苗燕端水进屋，听到这话，扁嘴，“小姐你就是这样，太过强势，总是要硬撑。你也好歹留点儿余地给别人，让别人保护你啊。什么事你都自己做完了，要别人做什么啊？”锦瑟兴奋道，“苗燕你说的是姑爷吗？是说小姐太强悍，所以姑爷每天没事做？”锦瑟是知道苏婉清已经嫁人了的，但她不知道苏婉清和韩靖然之间的那笔糊涂账。原来，苗燕是一直叫苏婉清“少夫人”，叫韩靖然“少爷”的，这次听到锦瑟这么新鲜的“姑爷”叫法，心中别扭了一下，但也知道是韩靖然。可是苏婉清和韩靖然之间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而且，苏婉清现在正不舒服着呢。所以苗燕也就含含糊糊回答了一声，“以后，等你跟我们一起回了韩府，见到了少爷，你就明白了。”锦瑟很高兴，“马上要回韩府了对不对？太好了！韩家肯定也和苏家一样，每天热闹的很。”她趴在苏婉清床边，兴高采烈地跟苏婉清描述，“小姐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可喜欢听故事了！可我们那边生活特别乏味，打架，骑马，摔跤，一点意思都没有。后来、后来……后来我到了中原，就可喜欢买街上那些传奇小说看。可现在我发现，大家族里的这些恩恩怨怨，每天都有那么七八件上演，我看得很高兴呢。”苏婉清苦笑，其实锦瑟说的也没错，大家族因为人太多，关系太复杂，每天各种各样的狗血事件，总在不停发生。爱看热闹的人，当然看得津津有味。苦恼的是唱大戏的人，总是身不由己。苏婉清轻声，“不错，回到韩府后，你会看到很精彩的戏，每天都会看到，由许多女人上演……”在苗燕翻白眼暗示下，锦瑟总算察觉了不对劲，咽咽唾沫，没有再跟着苏婉清叫好了。她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苏婉清脸上那个微微有些恍惚悲伤的笑容，显然不是代表“高兴”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倒是苏婉清自己恢复过来，问锦瑟，“对了锦瑟，你总是说这里啊那里啊，中原啊什么的，你原来不是大燕的子民吗？你家乡在哪儿，为什么要来这里？”锦瑟目光闪烁，想了想，道，“我家破人亡，我没地方去，我师父说可以逃到这里来，所以我就来了。”苏婉清大惊下，坐起，“什么？”她寻思，“你，你确定知道‘家破人亡’的意思吗？”锦瑟的目光又是闪烁下，笑得有些勉强，“知道啊，好多坏人来了我们家，烧了我们家房子，我家人都死了，我是在师父帮助下，才逃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未来去哪里，浑浑噩噩中，就到了这里。”苏婉清看着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轻声，“没关系，锦瑟，在我身边，你一定安全。”锦瑟目光闪烁，眼中有泪光凝起，又被她眨掉，笑嘻嘻道，“当然安全啦！有我这个武功高手保护，小姐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苏婉清笑一笑，重新卧躺回去，闭上了眼。她没有看错的话，方才跟锦瑟说话的时候，锦瑟一直有些目光闪烁，回答却很谨慎。那么至少说明，锦瑟是不喜欢对人说谎的，但因为某个原因，她不得不说谎。而最真实、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谎言，就是一半真，一半假。那么，锦瑟的话中，一定有一部分，是真的。苏婉清不怀疑家破人亡的假象，她只是怀疑，事情恐怕不会像锦瑟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能把一个会武功且很不错的女子，逼得背井离乡、不得回返，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这个很严重的事情，让锦瑟对她的故乡守口如瓶，让她对每个人，都要自己保持着警惕之心。所以才会有苏婉清说“安全”二字时，锦瑟笑着就转了话题。锦瑟的身份，恐怕很不简单呢。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苗燕和锦瑟去外屋睡，垂下帘子，苏婉清拿出怀中的血玉看。在夜色中，血玉发出幽红的光泽，诡异而圆润。苏婉清将血玉放在眼前，看了半天，仍是猜不透，也只好先睡。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吧。十年前的真相，不可能一天就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