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少夫人一直没回来？”看着那些净梧院战战兢兢偷看他的侍女，韩靖然脸黑下来。苏婉清！你够好！以前还做个样子，现在干脆彻夜不回来了。他可不觉得苏婉清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回来，当听到苏婉清不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苏婉清又在跟他置气。他心中疑惑，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吧？苏婉清又跟他闹得什么？但这毕竟只是第一反应，第二反应，让他想起来了昨晚苏婉清会遇到的刺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握着拳，在心中颤好久，说服自己她绝对不会出事的。她那样聪明，那样机智，好多次都化险为夷，她怎么可能出事呢？就算天下女子都出事，苏婉清也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在心中连说服自己好几次，他才有了力气，不再感到头晕眼花。他吸口气，真想立刻冲到夏可唯那里，却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但理智还在，他不可以直接摊牌。在还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夏可唯这枚棋子，不能废掉。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夏可唯绝对不能废。众下人只看到自家少爷脸色变来变去后，默然出了净梧院，让她们诧异的不得了。其中一个大胆的，悄声问，“少爷……不罚我们吗？”韩靖然愕然，“我为什么要罚你们？”他看众下人戚戚的脸色，心中已明了，难道他以前那样可怕么？那个大胆的缩缩脖子，含含糊糊道，“每次少爷来净梧院……不都是黑着脸，要说我们一顿吗？”韩靖然若有所思，心中突地觉得怅然。原来在净梧院的下人眼中，韩靖然每次来，都是要跟苏婉清吵架吗？每次他的到来，对净梧院来说，都不是什么欢喜之事，而是一桩讨厌的吵架又要来了吗？他放目望去，院落干净，亭台阁榭，秋天黄叶纷纷然的飘落，在湖水上旋转，如枯叶蝶一般美好，并不让人觉得凄然。一棵不开花的合欢树下，绑着秋千，和树缩为一起，干爽明朗。几乎可以想见主人无事时，悠悠然荡着秋千的意态。他四处看，净梧院，变得这样陌生，他几乎已经认不得了。他是多久没好好看看净梧院呢，就像他是有多久，没好好看过他的妻子呢？韩靖然苦笑，好像回京后，好像夏可唯到来后，他和苏婉清，就只剩下无休止的争吵。原来再好的情分，也会断送在不断的争吵中。更何况，韩靖然和苏婉清的婚姻生活，本就摇摇欲坠，小心维护还怕有船翻的时刻，更何况他是非要让船多挤几个人呢？于是后来，他很少到净梧院了。而他的妻子，也不再邀请他到净梧院。一道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她不再对他怀有期望，所以才可以安然自得，在净梧院过自己的生活。可是，韩靖然自己……却后悔了。这些天，他总是禁不住想，如果那时候，夏可唯没有出现。如果他能忍耐一些，苏婉清不至于和他走到这一步。哪里像现在这样，他被夏可唯伤透了心，想到苏婉清这里找安慰，这里却只有冷冰冰的门等着他。即使他进了门，也见不到她；即使他见到他，也听不到她说话；即使他听到她说话，也看不到她的心；即使他看得到她的心，也走不到她的心中。这个期限，恐怕已经被苏婉清设定成为了“永远”。韩靖然突然有些害怕：难道苏婉清，是真的永远不会原谅他吗？就因为他曾经在夏可唯身上失足一次？不，不会的，她毕竟，是他的妻子啊。人一生，夫妻情缘，哪里是那么容易斩的断的？经历过夏可唯一事，韩靖然已经厌倦。他想好好和苏婉清说说话，好好和苏婉清过日子。可是韩靖然总是自负，总是忘了，当他已经走开，便再也回不去了。“……只是一日不见，我倒觉得有些想她。”当着下人面，韩靖然目中温和，望着紧闭的门窗。他多希望苏婉清推窗而立，冷然站立的样子，即使是不冷不热地看一眼，他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他现在已经很愿意接受她的脾性了，苏婉清确实不会像夏可唯一样温柔软弱，但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和你共患难。她不是被风吹一吹就灭的美人灯，比须臾更美好的，是不朽。下人哪里知道韩靖然想的是少夫人，他们直觉以为韩靖然是想念夏姨娘了，各个心中诡异，不过是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就想念了。少爷这就算要说情话，也没必要站在他们净梧院说吧？幸好少夫人不在，没有听到。要是少夫人听到少爷这话，冷眼冷语是少不了的。胆大的下人尴尬建议，“那个，少爷呀，夏姨娘不住在咱们净梧院……”韩靖然先是怔愣，然后大怒，然后又是尴尬。他好不容易怀念一次苏婉清，这些人竟以为他想的是夏可唯吗？他本想发火，但一眼看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神情，心便冷了下来。原来，他平时，给众人的印象，居然是这样吗？真是糟糕。韩靖然说话声音涩然，“婉清，肯定很不喜欢听我说这样的话吧？”而他却当着她的面，屡屡挑衅。他心中慨叹，他真的就那样爱夏可唯吗？未必。那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要提夏可唯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只是心中恻然，如此他想来已如此涩然，当初苏婉清听到这些话，又该何等难受。她作为苏家嫡女，好端端嫁给他，爱他，为他生儿育女，却遭他如此对待。再热的心，恐怕也会冷掉吧。更何况，苏婉清的心，本来就不太热。他想，如果这次，等苏婉清回来，他一定跟她好好说，一定求得她的谅解，让她们可以重新开始。如果，如果……他有好多事情，想和自己的妻子分享。但是最残忍的莫过于此。可惜，可惜，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