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俊美非凡,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就这么让你在这个世上消失……我做不到!”清明转而又对方白苦笑道“你看,这就是我的徒儿,执念颇深,我是说不了他了……日后,你可帮我说说他。”“我也做不到。”方白一笑莞尔“他不是小孩了,外人不必教他何为对错,他既然想这么做,你就让他去做吧。”冰棺之中的女人摇头,黑色的长发荡在肩头,“你们实际上都是小孩,待到了我这般年纪,又有什么看不破的呢?”是啊,又有什么看不破的呢?如果长大的定义就是看破红尘,那方白觉得自己确实没有长大,以前,她幼稚的愿意为容王出生入死,后来,她幼稚的要为莫良宵殉身沉霜江,现在的她又幼稚的想要逃离那些她不愿看到的一切,不管不顾,扔下一个偌大的烂摊子,就这么逃了,也许,她应该回揽月楼去,那毕竟是莫良宵用命守护的地方啊……就在方白神游天际的时候,天涯已经扶着清明在冰棺之中躺下,女子阖上双目,脸色苍白,躺在棺材之中,如一具尸体,一具美丽的尸体。天涯和方白在一旁的石榻上坐了,方白晃动着手上的灯笼,觉得灯笼在地上的光影非常好玩似的。“多久了?”听到方白的问话,天涯的神色恍惚起来“多久了……四五年了吧……”他也不记得多久了,自从师父死后他就开始翻阅羌夷氏的所有医书毒术,他就不信了,不是说羌夷氏是这江湖上最神秘的一处所在吗,不是说羌夷氏有远古流传下来的术法和巫蛊吗,既是如此又岂会没有活命之法?好在他找到了,当他看到那纸药方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匪夷所思,那明明是任何人看过之后都会摇头否决的药方,他却视如珍宝。这药方既然存在于世就代表这里的药也是存在于世的,哪怕就是踏遍山河他也要找到这所有的药,救活冰棺里的那人。那一年的新年和月神祭是天涯主持的,他以师父要传位给他为由主持了这两个重大的节日,如果师父救不活,以后祭司之位也该他接手,但他却说自己只是代为主持,想来,在他内心深处永远给那人的复活留下了希望。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外地人的手上他得到了这几味珍奇药材的信息,就此踏上了寻药之途,找到药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到羌夷族来炼药,期间经历种种,终于将药给这女人服下,却发现效果和他树上记载的不一样——她,还是没活。是的,她就变成了这样,会说话会走路会思考,其他方面都和死人无异。“这样,总是好一些的……”方白看着冰棺喃喃自语“比埋在地里,尸骨腐烂,总是好一些的。”天涯道“我每年都要为她炼药,哪怕就算不成功,也能维持她的精神,还要让这千年寒冰保存她的身体,否则,就真的和死了无异。”方白不知怎么说才好,半晌过后又问他道“是不是还有可能炼成更好的药?让她体内的血液恢复流动,让她能够呼吸?”“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天涯答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次次的尝试。”可惜了那些上等的药材,方白暗中咋舌,似是想到什么,又问他道“会不会是你找的药材出了问题?”似乎早就料到方白会有此一问,天涯答道“也许是吧,但我都是严格按照药方来寻的药,就算有所偏差我现今也不敢随意尝试,一是担心炼出来的药连她最后的精神都保不住了,二是因为药材确实稀有,我不敢冒险炼错,浪费其他药材。”天涯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冰棺里的女子,那女子也许是睡着了,给人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让方白心中唏嘘不已。呆坐了一会,方白觉得有些冷了,搓着臂膀站起身来表示要回去睡觉。这厢天涯送方白出了山洞,直到要分别的时候,到底好奇心占据上风,方白问他道“大祭司这么厉害,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天涯发现自己也有刻意去遗忘,但是却还是无法遗忘的过去。“师父她……是自尽而亡……”方白一愣,从与清明少的可怜的几次碰面来看,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薄弱之人,也似乎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然而既然是自杀,必然有一段不想为外人所道的过去,所以方白识趣的没有问,摸摸鼻梁,她向竹楼而去。看着方白纤长的身影被道路两旁白色的灯笼投影在地上,天涯缓缓攥紧了拳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逐渐被一种愤怒的表情所取代,他本就长的极美,这般看来竟觉得扭曲的有几分骇人。自尽而亡,自尽……若这世上真有月神的话,便不该让她承受这般的屈辱,若这世上真有月神的话,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自尽而亡的人是无法到月神身边去的。而她却选择了这样的一条道路,可见她当时得有多么的痛苦,天涯此时是恨自己的,恨自己当年懵懂,没有看出她笑容背后的辛酸,恨自己懦弱,没有为她报仇,也恨自己没能阻止那一切。一切都过去了,化成岁月的长河与这历史重叠,他心中仇恨的种子却每天都在生根发芽。族长的女儿又来了,就在方白难得睡一个好觉,以为自己会睡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族长的女儿玲珑就扯着动听的嗓音在长老居住的竹楼里叫唤起来。“天涯长老,天涯长老!”方白费力的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窗户的方向,一缕缕晨曦从竹窗的缝隙里筛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错综复杂的光影。唉,这觉没法睡了。就在方白打算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听隔着一扇单薄的门扉,天涯的声音冷冷响起来道“你日日往这竹楼里跑,到底想做什么?”想做什么?自是喜欢你,心里有你,方白在心中替玲珑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