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肱骨老臣熟络的向方兴业打招呼,有后进官员前来拜见这位本朝的传奇人物。方兴业客气有礼的一一应答,也无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进了宫内,又有宫内的御前总管林公公亲自出来相迎告诉他道:“有劳将军车马劳顿,皇上在太和殿等着将军呢。”方兴业盯着林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半天“你这老家伙活的都快成人瑞了啊,这么多年了,也未见一星半点的老态。”林公公被他言辞羞辱虽没面子,但还是堆着一脸的笑意在前方引路道“将军说的什么话啊,将军才年轻呢,还是如当年的那般勇猛。”“哈哈哈!你还真没变啊,这马屁拍的一套一套的!”林公公笑呵呵的引着他往太和殿而去,要知这太和殿乃是供奉历代先祖的地方,皇上在此接见方兴业也有据可查,一是因他是先帝的臣子,长年带兵在外,回宫之后来祭拜先帝也是理所应当。再有就是方兴业自以为的理由了,那就是赵奕恒还是怕自己会动怒,怪责于他这个皇帝,所以把召见地点选在了太和殿,当着祖先的面,他方兴业就是再大的火气也不能随意发泄了不是。到了太和殿门口,林公公拦下方白道“祖宗规矩,女子不得入内。”一句话说的方兴业就不高兴了“什么祖宗规矩,女子不得入内,我方兴业的女儿自是比男儿出色百倍!”林公公一脸的愁眉苦色,方白为他解围道“女儿在外头等着义父,义父早去早回。”听她这么说了,方兴业才嗯了一声大步进了殿内。厚重的殿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一束束的阳光射进殿内,殿中飞扬的灰尘细微不可辨认,走入殿内,香烛的气味混合着长年沉闷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方兴业皱紧了眉心。大殿很是空荡,摆放着两排的牌位,其中先帝的牌位后面还挂着一幅身着龙袍的画像,就在这牌位的前面,同样身着龙袍的男子长身而立。方兴业大步走了进去,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大门就轰然阖上,让他颇有些忌讳的回头看了一眼,再一想到面前之人所作所为,不禁开始怀疑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身着龙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当年的那个少年身形已经长开,面部轮廓也逐渐清晰分明,长成一个年轻男子的他也开始有了那所谓的王者霸气,也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血脉,贵胄天成。赵奕恒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兴业,对方亦看着他,两人在想什么彼此都猜不透,但他二人都在僵持着一件事情,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解决的事,他二人却是互不相让。终于,最后,方兴业妥协了,他缓缓屈膝,单腿跪下“罪臣方兴业参见吾皇,吾皇万岁。”身着龙袍的男子没有很快答复他,等了良久才出声道“爱卿何罪之有?”方兴业暗中一咬牙关,对于这个当年向自己求救的无助少年很是不屑,但却没想到这个少年也不是好相与的,让他给自己行了五六年的礼,今日竟是要让自己还清吗。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情愿,但仍用那恭谨的,别人挑不出毛病的语气说道“罪臣教子无方,逆子方千骑犯上谋逆,罪臣无言以对,还望陛下赐罪!”赵奕恒笑了,他本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这般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赏心悦目“将军言重了,快些免礼平身。”他说着就去虚扶一把,方兴业起身,面色不郁的看向了面前的九五之尊“罪臣还要恭喜皇上终于坐稳了这皇位啊。”太和殿之中没有别人,只有他二人和两排冰冷的牌位,在冉冉升起的青烟之中,方兴业和赵奕恒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赵奕恒道“这一切还要托将军的洪福。”方兴业又是一声冷哼“皇上若真这么觉得,就不会将老夫唯一的爱子赶尽杀绝!”“连将军都说方千骑是犯上谋逆,缘何又怪起朕赶尽杀绝?朕苦心经营得来的皇位岂容别人觊觎?否则也是辜负将军多年来的费心栽培。”好一张能说善辩的嘴,方兴业表面上虽对这年轻的帝王多有不屑,但心中却还是在暗暗佩服,他阅人无数,竟不想当年的黄毛小子畏首畏尾,有一天也能脱离自己的掌控,居然还指桑骂槐的拿话来压他。“老夫叫你一声皇上,你便是皇上,老夫不叫你,你就什么也不是。”赵奕恒变了脸色,当今朝堂,依附于方兴业这棵大树的人不在少数,若将他们连根拔起必将动摇国之根本,方兴业就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知道自己手腕再怎么雷霆,也只能是他的傀儡而已。“将军说的是,”赵奕恒随即笑道“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已然是这个国家的另一个君王了,朕,无功无德,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方兴业道“不敢,不敢!”若不是想着女儿的藏宝图还在这小子的手上,方兴业早就和他翻脸了,就算在这里当着这小子的列祖列宗打他一顿为自己死去的儿子出气也不为过!他这边想着,目光已然扫上了一溜儿的牌位,走上前去,拈了三根线香,在长明灯上点燃,站在先帝的牌位面前,隔着三缕轻烟望着那有些模糊的名字。“皇上……”他这一句皇上却是发自内心冲牌位上的人说的“老臣,方兴业回来了……”话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然声出哽咽,方兴业站在牌位面前,手上举着线香,手抖了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似乎再多的言辞都显得太过苍白,他想了想,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将香插进了香炉之内,长长叹了口气,望着香炉不再说话。赵奕恒站在他的身边,也看向那牌位道“这一天,方将军盼了很久了吧,看到自己的对手终于只剩下一座牌位,一丘孤坟……”方兴业斜睨赵奕恒一眼,从胸腔之内发出一声冷哼“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