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十九话 风在哭泣 前篇(1 / 1)

药师少女的独语 日向夏 1523 字 11个月前

没事的,没事。玉莺一再如此告诉自己。就快结束了。再过不久,所有事情就会有个收场。他感觉一辈子缠住自己双脚的丝线,正在一根根地断开。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斩断缠住自己脖子的无数丝线。总算能除去折磨了他将近三十年的噩梦了。就快了,用不了多时了。玉莺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拨风羽。这是母亲曾经疼爱有加的老鹰留下的。母亲死后,那鹰也像是殉主般断了气。他还记得母亲托他照顾那鹰时,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玉莺从来没想过要去照顾什么鸟禽。「你得守护这座城镇,知道吗?」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母亲温柔慈祥,一辈子从没恨过谁。父亲玉袁唤这样的母亲为西母。这同时也代表了父亲的决心,要让母亲成为戌西州最受尊敬的人物。他们说玉莺的名字取自栖息于遥远东方的鸟禽,但他宁可得到鹫鹰之类的强悍名字。「你娘这条命是你爹救下的,就像戏曲里的武生一样。」既然这样,为何要给自己取名叫什么弱小的莺鸟?他真希望能有个更高傲不屈的名字。玉莺放下拨风羽时,听见了敲门声。「进来。」「玉莺大人,有人求见,要见他一面吗?」副手来了。玉莺此时正来到官府的书房准备更衣。方才谈话拖延了点时辰,他急着前往祭坛,没那闲工夫见客。「是谁?」「西北村庄一个叫拓跋的人。大人觉得呢?」问玉莺意下如何,意思是要不要派人在房间护卫。玉莺则是一刻也不能停留,有话早早说完便是。「护卫就免了,你也退下。」拓跋是玉莺的奶兄弟。拓跋的母亲是识风部族出身,曾为奴隶。玉莺母亲西母看在同族之情的份上赎了她,带回自己的宅邸照料。拓跋的母亲与西母情同姊妹,就这么成为了玉莺的奶娘。玉莺想起过去西母与奶娘一同照顾鸟儿的那段回忆。「叨扰了。」被副手领来,拓跋来到更衣已毕的玉莺面前站着。这男人体格乏善可陈,黑发有些卷翘,淡色眼睛让人感觉到异国血统。奶娘还在做奴隶时就有了孩子,拓跋的父亲是奶娘从前做奴隶时的主人。拓跋与母亲一同在本邸伺候,后来母亲身体有恙,便请辞了。父亲玉袁给了奶娘一笔钱感谢她至今的辛劳,母子二人便迁居至农村,远离尘嚣。自此以后,玉莺与拓跋几乎是断了音信。拓跋大概是忙着适应新环境吧。玉莺也不在乎,事事都爱装大哥的拓跋离开让他耳根子清静多了。只是西母告诉他,奶娘迁居至农村之后似乎就一病不起,变得神智不清。似乎是当奴隶时吃了太多苦,辞了职后就一口气衰老了。拓跋在生活困苦时,一次次地来找过父亲济急。父亲给了拓跋工作。然而后来渐渐有许多农民学拓跋来向父亲借钱。这些农民,大多是母亲赎回的奴隶。玉莺一直觉得这就叫做恩将仇报。他不懂父亲为何这么好讲话。「怎么了?你竟然也会直接上门找我。」玉莺想责怪拓跋为何挑在这种忙碌的时候来拜访,但按捺住脾气。父亲现在人不在西都。虽说两人是奶兄弟,但已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坦白讲,玉莺很想早点把话讲完。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拓跋的脸。「抱歉突然来找你。只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跟你问个清楚。」不知上次跟拓跋见面是何时的事了。奶娘是在玉莺十五岁时离开本邸的。在那之前,比他大一岁的拓跋总爱跟他摆大哥架子。以前玉莺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被惹得极其不悦。但也不想因为这样就跟他大声。玉莺想拿出成熟的态度做应对。「请你有话直说,我也是很忙的。等会我必须去参加祭礼。」「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打算跟砂欧开战吗?」拓跋的两眼严厉地瞪向他。「势在必行的话也只能一战。这是莫可奈何的事。」玉莺一面整理衣襟,一面回答。「分明就是你把事情弄到这步田地!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常说,要像玉袁老爷那样行遍天下,结交各路友人,让生意蒸蒸日上、西都日益强大吗?你也有子女与孙儿,难道想让家人身陷险境吗?兵戎相见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拓跋声色俱厉地说。玉莺以前觉得拓跋很高大,如今一看却如此寒伧。奶娘痴呆使得这个奶兄弟做不了像样的营生而日渐穷困,总是来找父亲要钱。还以为今天又是来找玉莺伸手要钱了,原来是要说这事。「我是说过没错,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更何况如果想保护家人,就更该付诸行动才是。」说那些话的玉莺年纪还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疑心,以为天空永远是蓝的。「你也看到了,西都如今正面临危机,蝗灾导致民不聊生。为了救民水火,不就只能做一些牺牲了吗?」「你身为父母官,该做的就是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换做是玉袁老爷,一定会想想有没有其他方法。你真的有仔细思量过吗?皇弟殿下不也在尽力救灾吗!」刺耳的声音传进玉莺的耳朵里。卷翘的头发、淡色的眼睛。异国混血的男子。拓跋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行为,全都让玉莺觉得碍眼。「这事跟你无关。我还有公务在身,现在急着去参加祭祀,没这闲工夫跟你吵。」「然后你要号召百姓共赴战场,是不是?只要舞台布置好了,你向来擅长煽动人心。刚才好像也唬得弟妹们一愣一愣的嘛?」「住口!」玉莺不由得提高了嗓门。虽说已经屏退左右了,但声音太大也许会把人引来。那样就麻烦了。这是因为——「谁说跟我无关了?我是你哥啊。」玉莺眼神冰冷地看着拓跋。拓跋说出了绝不能让任何人听见的事情。「你胡说什么?我跟你的确是兄弟,但只是奶兄弟。你想装大哥,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是我的哥哥。」「……对,我知道你想当成是这样。玉袁老爷与西母夫人也都是这样把你养大的,就连我娘也是如此打算。」拓跋把一本册子丢到了桌上。这叠又旧又脏的羊皮纸正是版籍。老旧的版籍,看得出来已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眼前的奶兄弟把册子翻到了某一页。「但是,这儿都写得清清楚楚。」册子上有西母的名字,子女的部分有个陌生的名字。但生年与玉莺相同。「我娘因病离开玉袁老爷身边是骗人的。是玉袁老爷为了藏匿我们母子,才让我们离开了府邸。」拓跋细说从前。「结果我爹似乎是砂欧商人。后来那商人因为孩子接连死于时疫或不测之祸,失去了所有家人,才想起跟一个早已遗忘的奴隶之间生过孩子。」玉莺不作声。他得赶快去参加祭祀,却又无法对这个不识相地大谈往事的男子置之不理。「有一次那个商人不是来找过玉袁老爷吗?你见到那商人,心里都没有任何感触吗?」「……」当时奶娘与拓跋离去后还没过几天。一名陌生的异国人来到府邸,抓住了玉莺的双肩。那人对他连珠炮般地讲了一串砂欧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喊的是「儿子,儿子」。异国人有着一头红发与淡绿色眼睛。发质就像拓跋一样卷翘,眼睛颜色也很相像。唯有结实的体魄与相貌五官,简直像是玉莺将来老了的模样。异国人把玉莺与拓跋搞混了。玉莺还没甩掉异国人的手,西母已先岔进了二人之间。西母抱住玉莺的头,害怕地看着异国人的脸。玉莺听过西母是识风之民出身。说是后来不再在草原生活,开始与父亲一起做起行商——然后四处赎回沦为奴隶的昔日同族——不对,顺序反了。是玉袁先赎回了西母与奶娘等曾为识风之民的奴隶。尔后,西母嫁作玉袁之妻,才开始一起经商。西母与奶娘昔日为奴时,侍奉的是同一个异国主人。而当她们得到玉袁赎买时,西母腹中已有了异国人的骨肉。异国人不知情,就这么把女奴西母卖给了玉袁。「我与你是同父的兄弟。」玉莺不想听,光是捂起耳朵还不够。可是,拓跋却照讲他的。「娘都跟我说了。要不是娘神智不清了,本来应该是想把这事带进坟墓吧。我娘本来并不想提起你亲生父亲的事,因为她好像是打从内心为了玉袁老爷与西母夫人的姻缘高兴。」拓跋得知玉袁与西母本为旧识,且已约定终生。后来遭其他部族袭击,西母与奶娘被卖作女奴。异国主人染指一个又一个的女奴,奶娘生下拓跋,西母怀了玉莺。玉袁赎买奴隶,给了他们营生与住居。西母得玉袁求婚,但以已有身孕为由回绝了。「这才是你的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