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六话 最后一本(1 / 1)

高顺的儿子马闪带著几本图鉴来敲药铺的门。猫猫拿个坐扁的坐垫给还是一样摆张臭脸的青年,替他倒茶。「壬总管公务繁忙。」马闪大概是想说他没空过来。之所以还用壬总管这个宦官称呼,除了作为化名之外,最主要恐怕是因为不能道出本名。至尊至贵的名讳不能在市井小民面前随口说出。看到平素那个美男子与随从以外的客人到来,绿青馆的娼妓眼睛都炯炯有神;特别是老鸨虽然佯装不在意,但看得出来脑袋里在打算盘。不同于壬氏来访的时候,药铺的门是开的,可以清楚看见里头的情形。这是马闪的一点顾虑,以免外人误会两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是你要的东西。」马闪从布包里拿出厚厚的书递给猫猫。猫猫看过这些从布包里拿出的图鉴。眼前摆著鸟类、鱼类、昆虫与植物的图鉴,猫猫拿起昆虫图鉴。猫猫基本上只对能当成生药材的东西有兴趣。她逐字逐句地读过了植物图鉴,但昆虫图鉴只有随便翻阅两下。(好像没看到过。)左膳说前任药师研究过蝗虫,所以应该有。但是,却遍寻不著。无论重看几次就是找不到,最后连马闪都开始翻阅起来。「……没有?」「没有呢。」「你上次不是说有吗?」这样说她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左膳骗了?不,说谎骗人对那个男的并没有好处。「这本图鉴在收藏起来时,有没有曾经被谁拿走过呢?」这样一来,就得怀疑扣押东西的武官了,不过……「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喜欢的人就是喜欢。」不过,这的确不太可能。假如要特地在那里偷东西,照理说应该有明显更值钱的东西可偷才是。正在沉吟时,猫猫注意到有个人影往药铺这儿走来。那人步履轻盈曼妙有如柳枝,却有著丰艳的体态,原来是白铃小姐。猫猫脸孔扭曲。在白铃背后可以看见丝毫无意阻止的老鸨。看来她已经把马闪上下估量完毕了。白铃小姐是个性情豪放的娼妓。她在绿青馆虽是最年长的娼妓,但美貌不见衰退,至今仍能迷倒众多官员士子,笨狗武官李白就是个好例子。至于舞蹈方面,她可是众人口中的京城第一舞伶。而且她总是善待年轻娼妓或小丫头,是大家的好姊姊,只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她也不免有缺点。白铃不动声色地现身,站到了马闪背后,然后用她那细心保养的春葱指尖滑过马闪的脸颊。「!」马闪浑身一颤,维持著坐姿从地板上蹦了起来。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的确表演了坐著弹跳的精湛才艺。「小姐……」「啊,对不起,我看你肩膀上有灰尘。」骗人,绝对是在骗人。撢灰尘干么需要摸脸颊?她那风情万种的一举一动,都散发出女子的魅力。眼睛像是婀娜含笑,猫猫却觉得那看起来像肉食野兽的眼神。这数日来,小姐都在磨茶,也就是没有客人的状态。并不是因为不红,而是身为名妓,每日接客反倒不光彩。换言之,该怎么说才好呢?这位花魁娘子对此似乎心有不满,或者该说欲求不满。「这……这是做什么!」「哎呀,还没掸掉呢。来,我帮官人拍拍,官人别动。」马闪在狭小的药铺里后退,白铃穷追不舍。猫猫趁马闪还没靠过来之前把药研或乳钵放到架子上,以免被他打翻。茶杯与茶点则放在托盘上,用手端著。(第一次会有特别服务。)马闪的脸分不清是红是青。猫猫穿起鞋子,吃著手里护著的茶点,心想李白如果这时过来一定很有看头。端出的茶点比壬氏来访时低一个等级,很像是老鸨的作风。即使如此也算是上等货了,散发微微虾香的薄烧煎饼很合猫猫的胃口。(看那样子肯定是童男。)猫猫老早就隐约如此觉得,这下更是确定了。她一边心想「果不其然」,一边靠著墙壁再吃一片煎饼,和著茶咽下。小丫头羡慕地看著,但猫猫不好当著老鸨的面给她们吃。不得已,猫猫决定就吃到这里,把剩下的留下来。「够了!我要回去了。总之东西我已经送到了!」马闪拖著险些没被解开的衣带,离开了药铺。猫猫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兜裆布都从袴里露出来了。「啊啊……」白铃依依不舍地坐到地上。「难得的童男跑了……」看来果然是童男。白铃若不是有这种毛病,其实真的是个好大姊。总觉得状况好像一年比一年严重。「可惜了,只要尝过一次就能沉浸在极乐世界中出不来啊。」老鸨也不甘心地说。(我看是地狱吧?)猫猫心想,这下得请李白早日存够钱赎走小姐才行,免得赵迂长大后哪天也被吃掉。左膳在门前洒扫。本事还没强悍到能当男仆时,都是像这样被叫来干些与小丫头无异的活。这是男仆领班右叫的作风。假如甘于这种杂务就表示当不了有用的男仆,没多久就会叫他走人;不服气而试著学做其他差事的人,右叫才会认真提拔他。左膳那副边哼歌边扫地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会被解雇的类型。「喂。」「嗯?」左膳换掉脏兮兮的衣著,胡子也剃了,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些。「书送到了。」说著,猫猫把方才马闪带来的书拿给他看。她把用布包起的书放下,发出「砰」一声。「这跟你讲的不一样。」连同左膳手边的算进去共有十四本,但没有一本写到蝗虫的事。猫猫待在那个研究房的时候也的确有十四本图鉴,所以数量应该没错。「不,这是不可能的啊。」左膳扯掉包书布,确认内容物。他眯起眼睛盯著瞧,「嗯!」脸色一沉。「喂,这些不是全部喔。」「那个房间里就这几本了啊。」猫猫不至于连数字都数错。「不对,这本书……」左膳拿起画著昆虫的书。昆虫图鉴有两本,都并未记述关于蝗虫的事。集数写著「壹」与「贰」。「昆虫图鉴应该有三本才对。」「……搞什么嘛。」这表示书打从一开始就不在那个房间里。至少在猫猫到那里时,书已经被某人带走了。「要命──到底是谁啊,竟然会去拿那种东西。」「不就是你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先生还在的时候,书分明就在那儿啊。」他说的老先生,想必是被逐出后宫的医官了。记得听人家说过,那位医官以前在进行长生不死的研究。「会不会是进了老先生的棺材啊……」「干么要那样做?」「我的故乡有这种习俗啦。」猫猫对左膳的故乡才不感兴趣。不过,她对左膳所说的老先生倒是有兴趣。「说到这个,那老先生是怎么死的?」也许是老死的。如果还活著就有阿爹那个年纪了,所以并不奇怪。既然说在西方留学过,搞不好两人还认识。「这个嘛,好像是作实验失败喔。」「失败?」「既然要作不死药,当然得实际试试吧?」(这不就表示……)有件事一直让猫猫感到不可思议。就是包括赵迂在内,用在孩子们身上的那种反魂药。虽然结果导致赵迂半身麻痹,但是能让人死后复生的药本来就不容易成功。猫猫认为只能反覆实际试验,慢慢提升成功机率。那么,那些人是用什么作了实验?用过老鼠,但为了得知更正确的结果,最后还是得拿人来试。「喂,怎么啦?」左膳的脸孔在抽搐。一开始猫猫还不解原因,但很快就明白了。猫猫的嘴角歪扭到超乎平素的程度,笑得像是心怀鬼胎。「我问你,老先生的遗体扔去哪里了?」「我哪知道啊。那类事情大多都是她在处理的。」「她是谁?」左膳轻轻抓抓头。「我说翠苓姑娘的话你知道吗?她当过老先生的帮手,是个面无表情的姑娘……大家都说她是小姐的……呃呃,异母姊姊啦。」「!」猫猫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左膳的背。自己怎么会没发现呢?就是子字一族的遗孤兼先帝的外孙女,子翠的异母姊姊啊。「好痛!你干么啊。」「知道了,扫地别偷懒啊。」猫猫用布重新把书包好,然后赶紧回到药铺准备写信。猫猫写好信后请男仆传递,很快就送到了。如果想直接送给壬氏,中间必须经过很多程序,因此她大多是送给高顺或马闪。但是马闪〔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