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屹立不动,心中却在打鼓。这个文青,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将玉珑妥善的藏好。他那个私宅,到底隐秘不隐秘?我正在沉思不语,忽然黄樱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金盘,盘子里放着一顶黄澄澄,金灿灿的凤冠。“皇后主子,这是司珍房送过来的,说是这凤冠已经用最上等的金汁子炸了一遍,又在上面按照娘娘的要求,加饰了牡丹花,娘娘瞧瞧,可还好看?”黄樱说完便将盘子托举着到了舒天眉的跟前。舒天眉还没动,我早已将凤冠取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遍,笑吟吟道:“果然好精致,雍容中又见精细功夫,司珍房的手艺果然见长了。我给姐姐戴上吧。”舒天眉依然如如不动,颔首:“好呀,就让妹妹服侍姐姐簪缨一次吧。”我柔柔笑笑,将那凤冠举高到舒天眉的头顶,才要放下去的时候,忽然又拿下来。“妹妹,可是这金冠有什么不妥么?”舒天眉挑眉问我,目光颇有不悦。我轻扯唇角,反而后退几步,将那凤冠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一下才笑笑道:“这凤冠自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反而是太好了。好的妹妹我,也心动不已呢。”舒天眉脸色一变,早已听出我话里的意味:“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淡淡笑笑,抬眼看向舒天眉,“姐姐入主中宫那么久了,也该是个时候换换新的凤冠了吧。这顶旧的,不若就赏了妹妹?”“大胆!这凤冠是本宫当年大婚的时候所戴之物,你是何人,竟然也配来问本宫要这个!”舒天眉怒视我,冷冷呵斥!果然触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了呢。舒天眉看起来沉稳如水,冷静细致,但是在身份品阶上却是最注意的一个人。如今我问她要凤冠,那就好比杀了她一样!我见她极怒,便宛然一笑,重新将那凤冠给她戴在头上,顺便给她整理了一下发髻:“姐姐惯会这样动怒的,妹妹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姐姐就急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了呢。”舒天眉凝立在那里,一双秋水寒眸冷凝成冰:“殷长歌,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逼急了本宫,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哦?是吗?那妹妹我倒是有些好奇姐姐到底还有什么阴损的招儿来对付我呢?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回去泡澡准备晚上迎驾呢。哦对了,姐姐。皇上最近喜欢长歌身上淡淡的茶香味,是因为长歌把上好的春茶呀,泡在了木桶里。皇上说他闻腻歪了宫里时时处处的花香味儿,所以总爱跟妹妹挤在一起洗澡呢。姐姐不如也换换味道,别总是茉莉花茉莉花的了。皇上说,他闻着了总觉得头疼呢。呵呵。”我得意洋洋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从从容容地离开了凤藻宫。在永巷里正走着,逢恩忍不住笑了,罗衣忙呵斥他一声:“没事瞎闹什么呢!”“没有,奴才是想着刚才东宫那位那脸色儿,那都快跟猪肝似的了。”逢恩忍不住比划道,“咱们皇后主子说话可真解气!皇后主子,奴才太崇拜您了!”我倒是被他逗得微微一笑:“这算什么。这不过是前菜,待会还有一桌满汉全席等着她呢。本宫就是要让六宫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该站在谁的那一边!”六宫的嘴巴就是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我问皇后要金冠把她气得头风发作卧病不起的事情便长了翅膀一样的飞遍了东西十二宫。晚膳的时候,凌烨照例来了。见我摆了一桌子的菜,却只是看着,也不吃,先心疼了起来。“你这又是怎么了?如何还不吃东西?天天这样作践自己,很好呢。”凌烨在我旁边坐下,忧愁地看我一眼,又训斥罗衣,“你家主子不吃东西,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她呢?”罗衣给凌烨舀了一碗银芽鸡丝汤:“回皇上,奴婢何尝没劝过呢。若是有用也罢了,实在是娘娘听了外面一些流言蜚语,所以又惹了一肚子的气,所以才这样的。”“什么流言蜚语,那起子人又背地里说你什么呢!”凌烨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握住我的手问。我一下子把手挣出来,自己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凌烨越发着了急,还是罗衣在一旁道:“那些人说是主子要跟着文大人私奔呢,公主也被文大人抱走了,根本没什么贼人呢。”“皇上,您还是快叫人去把文大人的家里翻一遍吧!万一玉珑真在那里呢!”我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对凌烨说。凌烨见我这样,忙伸手给我擦了泪,然后才说:“你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文青他朕还不知道?至于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么?再说了,他家统共那么大点的地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谁听不见?何况玉珑还是个孩子!你别哭了,为着这些谣言伤了心,何苦呢!朕忙了一天,煎熬得很,来你这里你又哭了,哎——”我一听,只得擦干了眼泪,瞧见他眼皮子底下果然都熬青了,想来确实也是难为了他。心底不是不心疼的,便又起来,给他吹了口汤递到他的跟前:“皇上辛苦了,喝完汤吧。”他这才叹一口气,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问道:“朕记得你每次胃口不好都要喝鲜笋火腿汤来着,这鸡丝银芽汤太清淡了,罗衣,叫人换鲜笋火腿汤来给你家主子喝吧。”“皇上还记得长歌喜欢喝什么,不喜欢喝什么。”我越发感触起来,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只觉得温热的泪顺着他的手背滑下来,一会儿便濡湿了整片脸颊。“动不动就哭,跟个孩子一样。这样,让朕如何放得下心呢?”凌烨柔声说着,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微微一笑:“就是要让您放不下,若放下了,长歌就不活了,死了算了!”他又笑笑,低下头来亲我的脸颊,凑在我耳边说着些什么,罗衣却端着鲜笋火腿汤来了。我直起身来,擦干泪水:“皇上喂我喝罢,这样喝才香甜呢。”凌烨笑笑,终于没推辞,不过喂我喝了几口,我便仍然罢了。晚上一起洗完澡躺床上睡了,半夜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凌烨一向浅眠,见我这样便问:“怎么了,又怎么睡不着了。”“没什么。只是今天我去东宫那边,无缘无故又受了一顿气。”我背对着他说。“你平日也少见她,也省得那样的生气。”凌烨柔声道。“臣妾今日本来打算去跟东宫好好说说话,毕竟以后也是要长久相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皇上也难做呀。没想到我去了那里,皇后跟叶云排揎了一顿我不算,正好司珍房送炸好了的凤冠进来。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想学学那上面的花样,自己也好弄一个。谁承想舒后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骂了臣妾一顿。说什么她是正门抬进来的正宗的皇室正妻,我不过是罪臣之女,也配看她的?我一时气不过,便赶紧回来了。”我沉声说道。“她果然这样说的?”凌烨的语气听着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你不说朕还差点忘了,最近事儿多,、你的皇后大典一直也都拖着没有弄呢。所以你瞧见她的凤冠难免喜欢些这也是有的。只是梓潼她这样说你,未免就有些过分了。怨不得朕听康顺昌说,外面一些闲言碎语的,很不好听呢。”我转过身去面朝他,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说:“皇上别想了,舒姐姐其实也没说错。我是什么样的人,亲族全都没了,哥哥还是个阉人,现在连唯一的女儿也不知所终。像我这样不吉祥的人,也不该多看她的凤冠的。”凌烨听我这样一说,忽而冷冷一笑,披着衣服便起身了。我慌了,急忙也下了床,却见他叫进了康顺昌来:“你去,传朕旨意,就说东宫也应该发挥一些美德。把她的凤冠取来吧。”康顺昌慌了,看了看凌烨一眼:“皇上,这大半夜的——”“现在就去!”凌烨不耐烦地呵斥一声,康顺昌察觉不对劲,早一溜烟的跑了。一会儿呢,康顺昌便托着一顶凤冠来了,恭敬地托到我的面前:“娘娘,凤冠来了。”“放那里吧。”我淡淡看了一眼,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般,“辛苦公公了,不知道东宫那边皇后身体怎么样了。如此深夜叨扰,本宫深感过意不去。”康顺昌极会说话,从善如流道:“东宫娘娘的头风病又犯了,反正也是老毛病了,所以请太医去看了看,无非也就是吃以前的那些药了。”“哦,姐姐没有事本宫才放心了。辛苦公公了,把这凤冠先搁着吧。”我对康顺昌说。康顺昌连忙喏了一声,仍然将那凤冠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