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相大白(2 / 2)

白雀妃 唐家小主 5346 字 5个月前

柳萧云又难过又欣喜,诸多的情绪在她的眼中,汇成了一汪清澈的泪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柳萧云一把抓住顾鹰的手,问:“顾将军!小殿下呢?小殿下在哪里?”

听到小殿下这个名字,顾鹰忽然低下了头。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柳萧云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郭家人,郭家的三个人也都垂着头,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小殿下他……”顾鹰如鲠在喉,握着柳萧云的手,道,“太年幼了,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即使你将他保护得很好……也……也没能……”

“你说什么?”柳萧云不敢相信,眼泪轻飘飘地从睫毛上垂落,她摇摇头,道,“不可能……小殿下怎么会……”

顾鹰抓紧柳萧云的手,道:“你先别激动,柳姑娘,我们已经尽力了。你知道吗?你能活下来,已经……已经是个奇迹了,都怪顾某无用,救不回小殿下……”

“那是晚儿的孩子啊……”柳萧云声音嘶哑着,紧紧揪着身上的棉被,眼睛如血一般通红,“晚儿才生下他几天……才看过他几眼啊……君上连一眼都没有见过!小殿下怎么能死啊?我已经……我已经那么好地保护他了……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是我的错吗?如果我不带着小殿下跳悬崖……他就不会死了!”

“柳姑娘……”顾鹰心疼地将柳萧云抱在怀里,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不是你的错,跟你无关……你不要这么自责……”

“怎么办?”柳萧云抓着顾鹰的衣裳,在他怀里闷闷地哭着,“晚儿该有多难过,晚儿会承受不了的……怎么办……顾鹰……”

顾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抱着柳萧云,用自己的怀抱来使她平复下心情。可是他晓得,她平复不了的……

柳萧云与白晚芦在江湖上相依为命,进入深宫也不离不弃。如今,柳萧云没有保护好白晚芦的孩子,她除了难过,心裏还会有沉重的、无限的自责,哪怕这个孩子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抱着她,顾鹰不晓得还有什么办法能安慰柳萧云。

“顾将军……”怀里的人没有哭了,她反而抬起头,红肿着眼睛问,“顾将军,带云儿回王城,好吗?”

顾鹰担心地说:“可你的伤……”

“我的伤不要紧。”柳萧云脸上的漠然来自心如死灰,她道,“求顾将军送云儿回城,云儿要负荆请罪,要去找晚儿……”

顾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郭谓卿他们。郭谓卿点了点头,示意顾鹰先将柳萧云带回去,于是,顾鹰替柳萧云理了理头发,道:“好,我答应你,这就带你回城。”

柳萧云抬头望着顾鹰,眼睛裏面闪烁着细微的星辰。不管是什么地点、什么情况,只要顾鹰愿意帮助柳萧云,柳萧云的心裏就充满着感激,而在感激之下,流淌着一汪谁也不知道的春|水。

回到祭国王城时,王城里的景象已不再似往日般繁盛。

整个王城都弥漫着瘆人的冷,君上寝宫内,顾鹰与受伤的柳萧云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一副小小木棺,木棺里,躺着不过出生几日的小殿下。

看着小殿下冰冷的身体,白晚芦倒抽了好几口气,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发出沙哑的痛吟声。

那样的痛来自内心、来自灵魂,比身体上遭受到千疮百孔的痛还要痛。

周君邑却呆呆地看着木棺中的婴孩,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冰冷的脸庞,却在伸出去后,又缓缓地缩了回来。

一国之君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迫使自己平静地说:“将小殿下带下去,厚葬。”

“臣……遵旨……”顾鹰将木棺托在手上,缓缓起身。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白晚芦忽然爬起来,嘴上喊道:“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

周君邑眼疾手快地抱住她,道:“晚儿,晚儿……晚儿别这样,别这样……”

“那是我的孩子……”白晚芦伸出手,指尖差一点儿就能触摸到木棺的棺身,她恸哭道,“那是我的孩子……他才刚得了一个名字,我还没好好地抱抱他啊……”

周君邑抱紧白晚芦,对顾鹰使眼色,顾鹰带着小殿下离开了寝宫。小殿下离开的那一刻,白晚芦失去浑身力气,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失神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晚儿。”一直跪在地上的柳萧云万分自责,可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周君邑想要去扶白晚芦,但被白晚芦推开。她缓缓地站起来,身形有些不稳,精神也有些恍惚。

“晚儿……”周君邑伸手拉住白晚芦的胳膊。

白晚芦一挥手,回头看着周君邑,双目通红,充满怨恨,道,“都是因为你!你以为为了我跟孩子好将我们送出去就安全了?那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死?”

“晚儿……”周君邑垂着眼帘,脸上充满伤感,“逢儿不在了,我的难过不比你少。”

“你的难过?”白晚芦讽刺地笑着,眼泪不停地滑过脸颊,“你的难过比得上我吗?君上大人,我只是你的一个贵妃,我这一辈子只有你,只有逢儿,可您是君上啊……您这辈子,不只有我,不只有逢儿啊……”

说着,白晚芦趔趄着跑了出去,周君邑正要追上去,小房子来禀报,说舒眉已经醒了。

无奈之下,周君邑对一直跪在地上的柳萧云道:“你去看着晚儿,注意安全。”

“是,君上。”柳萧云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去找白晚芦。

周君邑则跟着小房子去了燕歌殿。

此前,紫秀已经被关进了大牢,而舒眉,考虑到她是贵妃,又是太师大人的千金,周君邑决定走正常的程序对其进行审判。

然而,等到了燕歌殿的时候,周君邑才发现舒眉疯了……

舒国予与舒轶都在此,舒眉坐在床上,没有梳洗,抓着胸前的一缕青丝,双眼天真无邪地望着头顶处,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女儿啊……”舒国予心疼地想要上前抱抱舒眉,可舒眉一惊一乍地跳起来,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我是你爹啊,眉儿!”舒国予的手臂伸在半空中,然而,原本警惕地盯着舒国予的舒眉,咧嘴笑了起来,“嘿嘿,爹?爹是什么,好吃的吗?”

“眉儿……”舒国予无助地拍着大腿,老泪纵横。

舒轶走过去扶着舒国予,道:“爹爹莫急,咱们找陵州最好的大夫给姐姐看病,姐姐会好起来的。”

“是吗?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一直在门口看戏的周君邑负手走进来,道,“是该好好看看,不然疯疯癫癫的,孤也不好审问她毒害安荷一事。”

站在床榻上的舒眉眼睛咕噜噜地乱转,最后落在周君邑身上。她兴奋地跑过来,围着周君邑绕圈子,问:“咦,你是谁啊?好好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这裏有妖怪呢!”

“君上!”舒国予拉着舒轶跪在周君邑面前,为舒眉求情,“君上啊,看在老臣赤胆忠心的分上,求君上对眉儿从宽处理吧!君上,老臣求您了……”

周君邑冷笑一声,不为所动:“赤胆忠心?好一个赤胆忠心,为了太师大人的赤胆忠心,孤是该给舒贵妃一个从宽处理啊。”

“君上圣明,老臣叩谢君上!”舒国予连连磕头,佝偻的身子受不得如此折磨。

然而,周君邑又平静地问:“那么孤来问你,孤给舒贵妃从宽处理了,谁来给安荷一个交代?谁来给孤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

“啊——”舒眉率先叫起来,她怯生生地躲到舒国予的身后,委屈巴巴地指着周君邑,“那个人好凶哦,人家怕。”

舒国予心疼地抚摸着舒眉的头,哄道:“眉儿不怕,爹在。”

“哼。”周君邑负手转身,道,“来人。”

“在。”有侍衞进来。

周君邑下令:“孤宣布,即日起废去舒眉贵妃的身份,将其贬入冷宫,是该找好的大夫给她瞧瞧,早日瞧好了,早日为安荷公主陪葬!”

“君上——”舒国予又跪趴在地上,“君上三思啊。”

“孤已经三思了。”周君邑冷冷拂袖,道出这句话后,就离开了燕歌殿。

跪趴在地上的舒国予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不甘的表情。

“阿轶。”他唤道。

“爹爹。”

舒国予搬出最后一个救兵,道:“去找四王爷,求四王爷救救你姐姐。”

“是,阿轶这就去。”舒轶赶紧离开燕歌殿,去往四王爷府找周越凌。

然而,周越凌并没有答应帮助舒轶。

舒轶诧异道:“为什么?四王爷,姐姐帮了你那么多忙,你也知道她对您的一片心意,此时此刻,只有您才能救姐姐啊。”

“你要本王怎么救她?要在周君邑面前说舒眉是本王的情人吗?”周君邑将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狠狠道。

舒轶赶紧抱拳,道:“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你姐姐的事是你姐姐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我劝你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你姐姐那边,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周越凌撂下这句话就起身,道,“送客。”

管家走过来,对舒轶做请状,道:“舒统领请。”

舒轶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这件事,也许不能指望周越凌了。如果舒眉真的有性命之忧,那么,能救她的,只能是爹爹和他。

舒轶想到这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漫长的宫巷中,白晚芦与柳萧云一前一后地走着。

看着前面摇晃不稳的白晚芦,柳萧云心中似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撕扯着她的皮肉。白晚芦难过,她也难过,她还很自责。

“晚儿,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小殿下。”柳萧云紧紧跟着白晚芦,她停,她也停,她走,她也走。

面对柳萧云的道歉,白晚芦没有回话,而是失神地走着,自己也不知要去往何方。有鸟雀排排停歇在宫墙上,似乎也在为白晚芦感到伤心。

白晚芦的内心,也被这样一堵如血的宫墙拦住,一头是她,另一头是她死去的孩子。

“白姐姐?”迎面走来的安城公主看到这一幕,连忙迎了过来,她扶着踉跄的白晚芦,关切地问,“白姐姐,你没事儿吧?我都听说了。”

白晚芦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推开安城,继续恍惚着往前走。

“白姐姐……”安城看着她的背影,双眉紧皱,“这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小殿下死了,晚贵妃难过着呢。”晓菱说。

看着白晚芦飘虚的背影,安城喃喃说:“怪叫人难过的,也不知道君上哥哥难不难过,晓菱,我们去看看君上哥哥吧。”

“是,公主。”

安城提着裙子,快步地跑去了周君邑的寝宫。此时此刻,周君邑坐在梨花椅上,正烦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君上哥哥。”安城走上去,拢袖站在周君邑的面前,问,“你……你没事吧?”

周君邑抬起头,疲倦地看了一眼安城:“哦,是安城啊。”

“君上哥哥,小殿下的事情,安城已经知道了,你不要太难过,再说了,君上哥哥还可以再生一个的嘛。”安城安慰周君邑。

周君邑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晚儿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如今孤没有将小殿下保护好,晚儿生孤的气,是应该的。”

“君上哥哥,您是一国之君,为什么要如此屈尊在一个贵妃面前?你如果想要孩子,想要多少都可以,放眼前朝,哪个妃子没有滑过胎死过孩子?要安城说,白姐姐就是矫情!”安城不悦道。

周君邑压低了声音:“胡闹!不许这么说你白姐姐!”

“往日别人说君上哥哥有了白姐姐,就跟以往不一样了,安城不信,现在安城算信了,君上哥哥从来没吼过安城,可是自打安城这次回来,君上哥哥不知道凶了安城多少次了。”安城委屈地用手指拧着手帕,委屈地说。

周君邑叹了一口气,道:“安城,对不起。”

“君上哥哥不用同安城说对不起,君上哥哥是一国之君啊。”安城道。

“唉。”周君邑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白晚芦让他很是头疼。

可是,让他头疼的,将远远不止白晚芦了。

不知道走到了哪儿,白晚芦神色恍惚地说:“云姐姐,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晚儿……”柳萧云不放心。

“让我静一会儿。”白晚芦又道。

见白晚芦这副模样,柳萧云只好答应下来,默默地退下。

白晚芦爬上一座石桥,那石桥位置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整个湖面都是苍翠的绿色,中间零星点缀着几朵花,模样是好看,却没有任何的生气。

“逢儿,你还好吗?你想娘亲吗?你疼吗……”白晚芦喃喃地念着,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汇聚在一起,坠入湖水当中。

她捂着胸口,那里传来剧烈的痛,怎样都抚不平。白晚芦抽噎几声,哭了出来,这裏没有人,她哭得很放肆。

她的骨肉没有了,好似精神上少了什么寄托,那个寄托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为什么……”白晚芦哭泣着,鼻头酸涩,心中酸楚,她吸了一口气,望着阴沉的天空,由于哭泣,头脑没来由得一阵晕眩。

“逢儿……”白晚芦呆呆地念着小殿下的名儿,忽然头重脚轻,一头栽下了桥,坠入了湖中。

她掉下去后,岸边的一个人旋即也跳了下去。

好不容易将白晚芦捞上岸,二人身上全部湿透了。

周越凌拍打着白晚芦的脸颊,喊道:“晚贵妃,晚贵妃?”

白晚芦吐出一口水,呛了几口咳嗽起来,仍旧状态不好:“逢儿……逢儿死了……”

“晚贵妃,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好好活着。”周越凌说。

白晚芦此刻痛不欲生,她也没去管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只是捂着脸,往对方怀里靠了靠,难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我骨肉相连的孩子啊……”

“为什么要带走凌儿?他是我骨血相连的孩子啊——”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句话,周越凌心中动容,回忆起了自己从母妃身边被带走的场景。

怀中的人还在隐隐地啜泣,周越凌忽然收了胳膊,将白晚芦抱得更紧些,他护着她的头,低低地说:“因为这该死的命运,因为你还不够强,所以……他们才会离开……”

白晚芦并没有听到周越凌这句话,因为,她已经昏倒在了周越凌的怀里。

周越凌不动声色地将白晚芦抱起,并且,带走了她。

他要将她带去四王爷府,乘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周君邑那里回来的安城。风撩动马车上的帘子,安城看见白晚芦正躺在周越凌的怀里,睡得及其安稳。

“那是晚贵妃吗?”安城不敢确定地问。

晓菱说:“是晚贵妃,没有错,晓菱也看见了。”

“哼,这下有好戏看了。”安城说,“晓菱,我们回君上哥哥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