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况,是林静湘带给我的。
秦芳蕤在住院第二天就醒了,听林静湘说,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两只眼睛整天看着窗外,不哭不闹,令人不安。
我不敢进去看她,三天了,除了在门口徘徊,趁她睡着的时候,从透视窗上看她两眼,我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出现。
我回忆起了事情发生的始末,秦芳蕤打牌输了钱,早早睡了,傍晚我给沈星沫煲了玉米排骨汤,风风火火地出门,忘记关煤气。我们家的煤气罐子设备老化,平时关掉,也会泄露一丝丝刺鼻的气味,何况我开那么大没关。
要不是邻居来找秦芳蕤借酱油,后果不堪设想。
不想沈星沫知道了真相和我一样自责,我只说是我洗完澡,忘记关了,看到沈星沫不停地看手表,我不顾他的说辞,把他塞进出租车,要他去照顾沈阿姨。
我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林静湘有自己的工作,甚至贷款买了一辆红色跑车,她要上班,不能分分钟待在医院,服侍秦芳蕤的重担就落在了我头上。
可她,根本不听我管,挖空了心思跟我作对。
不知道每一个生病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砸东西,秦芳蕤把手边能砸的都朝我身上砸,好在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护士说,秦芳蕤再不进食,情况会恶化。
我端着一碗小米粥,凉得差不多了,端到她面前,想喂给她吃。
秦芳蕤一下脾气爆炸,抢过碗,劈头盖脸地砸在我额头上,温热的粥和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手还维持着喂她的动作,秦芳蕤咿咿呀呀的,用力发出音节,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她忽然扑到我脸上,张牙舞爪地抓着我的头发,像是一个疯子,我不躲一下,身子被她摇来晃去,脑袋发晕。
被我害成这样,她和我一样苦。
有来查房的护士发出一阵惊叫,冲进来两个人把秦芳蕤狠狠按在床上,拿出一根针管,往她的胳膊上开始注射,秦芳蕤挣扎的力度小了许多,那双含满恨意的眼睛,盯得我感到悲哀。
“你没事吧?”一个好心的护士递给我一张纸巾,要我去看看医生,担心我脑袋被砸出问题。
“没事,谢谢。”我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力冲干净脸,额头上开了一道不长的口子,在冷水的冲洗下,出血量很少了。
我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自嘲自笑,真怕有一天,秦芳蕤把我毒哑了。因为要陪床,我的包里带了换洗衣服,我在医院厕所,换掉了脏衣服。
粥被她砸了,只得去楼下买一份,在冷风中踱着步子,四处打量时,我看到了陈锦墨着急的脸。
我实在不想自己的狼狈被他见到。
老天听不到我的祷告,陈锦墨笔直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走,我的粥还在做,可是陈锦墨什么都不听,把我硬塞进了他的车中,锁掉车窗。
“你神经病吗?我还有事,你这是发什么疯!”我气得手脚无处安放,用力在他的车上捶了一拳。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裏烦躁极了,明知道他可能是听说我的事来找我,可我不想与他有瓜葛,他一直在扰乱我的人生,好不容易,我决定为自己活一次,他又来闹我。
细细的雪花在车窗外飘落,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宽阔安静的马路上。
说来好笑,每一次和他起争执,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这已经是我远离他的第四个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