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的流程很常规,要表演一个规定片段一个自选片段,大家化好妆之后就在后面候场,按照抽签顺序依次入场。
苏优是最先试镜的,她的自选片段是女主角色|诱敌方上层军官的一场戏,她的眼神、动作和身段无一不透着一股惑人的风情,仿佛那种妩媚是从内往外自然释放的一般。
王佳雨抽到的是第七个,她的规定片段是被列强扣押,在码头处下跪哀求的一场戏。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她先向评委们自我介绍,张晓壮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表现。”
王佳雨点头,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将梳得好好的头发散开,然后扒拉了几下,顿时变得乱七八糟,扔一只鸟进去就能做窝。
张晓壮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王佳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一种撕裂的沙哑感,让听着的人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在珲春戏班唱了二十几年的戏,生是戏班的人,死是戏班的鬼,即使你们把我带回去,我也一定会再回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拉越尖,说到最后一个字,整个声音都像是被劈裂了一般凄厉。
之后,她便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亦是凄婉哀怨让人不忍卒听。
这个片段很短,但是并不是非常容易,要是太过卑微便失了风骨,太过高昂又难以打动观众。
张晓壮忍不住点了点头,“你自选片段是什么?”
王佳雨从地上爬起来,将头发理了理,“是给孩子讲故事那一段。”
前面的人选的几乎都是最有张力的几场戏,比如女主角孩子死的场景、女主角赴难之前的场景,几乎没有谁会想要去选这么一场平淡的戏。
这个选择激起了张晓壮的兴趣,他被脸上的肉挤得几乎看不见了小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王佳雨跪坐在地上,做出趴在床边的样子,手里亦是摇着一把蒲扇,“再说那个女戏子啊,十四岁登台唱《思凡》……《思凡》是什么?《思凡》啊,就是讲一个小尼姑不想继续当小尼姑啦……为什么不想当小尼姑啊,因为她也想象妈妈一样,结婚然后生个像宝宝你一样的小胖墩啊……”她一边扇着风,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孩子光溜溜的圆脑袋,声音温柔得就像是山里几千年如一日的月光一般。
此刻,这个十四岁就登台唱《思凡》获得满堂彩,京城青年才俊纷纷趋之若鹜的花旦洗净了铅华,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用历经灾难之后更显得温和仁慈的声音,向自己的孩子兜售着还沾着浓墨重彩的陈年故事,只为换取孩子的一个好梦。
表演完之后,王佳雨站起身,腼腆地笑着再次朝大家鞠了一躬。
张晓壮在纸上写了几句什么,抬头笑着看向王佳雨,“王佳雨是吧?多吃点啊,你现在这也太瘦了。”
“是。”王佳雨微微一笑。
“那你先下去休息吧,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王佳雨刚刚走出摄影棚,正好迎面碰上了刚刚在看着她的那个女人。
对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好奇使然,王佳雨没有立即离开。
听了那个女人的自我介绍之后,王佳雨知道了她叫张柠。她的规定片段是女主角跟组织街头传递情报的一场戏,她表演得非常出彩,即使是远远看着,王佳雨也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忐忑与小心谨慎。
很快就是张柠的自选片段,却见她做了个一甩水袖的动作,张嘴而出的竟不是台词而是京剧唱词,“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这《霸王别姬》的选段,她虽还不算太娴熟,但是身段和念唱部分竟也是可圈可点,可见颇下了一番功夫。
王佳雨在一旁听着,也不禁暗暗赞叹,这个张柠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她还打算听听评委怎么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却是黎舒河发过来的短信。
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给黎舒河打过去,“我已经试镜完了,你在哪里?”
“在外面,赶快出来吧。”
王佳雨一出门就看见了黎舒河的车,不过开车的是小石,黎舒河坐在后排。王佳雨拉开车门上了车,跟小石打招呼,“石头哥你好。”
小石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
黎舒河伸手握住王佳雨的一绺头发,“你头发怎么乱糟糟,”又往下看了一眼,“衣服上也全是灰。”
王佳雨忙伸手拍了拍手肘上的灰,“刚刚摄影棚地上弄的。”
黎舒河扶住王佳雨的肩膀,将她转了转,背对着自己,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分成两股,慢慢地往下辫。辫完之后,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方深蓝色的丝巾,将辫梢捆好。然后他将辫子拉到王佳雨身前,用指尖将其梳理得蓬松而自然。
“好了。”
从头到尾王佳雨都处在一个受宠若惊的状态,听黎舒河这么一说,立即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只见屏幕中的她梳着蓬松却不凌乱的蜈蚣辫,很有几分冬日里慵懒的气质。
而小石也惊讶得忘了开车,直到看到后视镜里黎舒河的目光冷得能杀人,这才连忙将车子发动。
“好厉害,这个是怎么辫的?”王佳雨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