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拨云见日(2 / 2)

妃子血 周梦 3022 字 5个月前

我凝视他片刻,笑道:“这不重要。”

“重要!”他当即道。

我缓缓道:“年初我从南屏重伤回宫,至今提不上气劲,修为不在,别说踢断二殿下细腿,就是悄然潜进琼树宫都做不到。”

西日士衡定了定,然后凝眸道:“这未免太可笑了,堂堂宫廷衞尉,失了一身修为?”

我们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西日士衡其实知道那人非我,他只是想替白妃看看我长什么样。

入夜时分,我与胥红回到昌华宫。破天荒的,西日昌首次一并留下胥红用膳。胥红动作僵硬地吃了会儿后,恢复平常。

主席边上置着一条长几,上面堆满了文纸,在我们回前,西日昌就在看那些。

“西门啊,外头冷吗?”西日昌边吃边扯话。

“冷。”

“朕看你们俩出去还打伞了,路上难走吗?”

胥红呆了呆。

我顿了顿,坐直身子,恭敬道:“为陛下着想,请陛下吃完饭后再言语。”

胥红手中的筷子跌落席上。

西日昌笑道:“好吧!”

一顿饭我吃得很舒坦,胥红换了筷后又动作僵硬,西日昌则吃得很慢,且一直吃着面前最近的一碟菜。

宫人收拾完席上诸物,我们漱了口,面前换了清茶后,西日昌指了下身旁长几,道:“你们过来看看。”

胥红跟在我身后,并不动手翻阅。我信手拈起最近的一叠纸,纸上所书的内容立时吸引住了我。这是憩月宫的回馈。我上午发付陈风的事,他已办妥。隐衞们记载了今日憩月宫宫人的不少言谈,最后一张纸上记录的是上午我在憩月宫的说话。

王才人一事,正如我所料,她只是想叫胥红难堪。

胥红替我搬来椅子,我坐于长几旁,一张张文纸仔细观看。我不知胥红何时离去的,看到半途,西日昌已挨到我身旁。他捉着朱笔,在纸上勾了一个又一个红圈。

“你圈出那么多?”我放下手头文纸,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一个又一个朱红的圆圈,每个圈里都勾着一个人名,圈圈红红,连绵不绝,“哪来那么多不安分的宫人?”

“这些人……”他还在画圈,“都是安分的。”

我一手掩面,被他耍了,他这是在报复我请他吃完饭后再说话。

笑了声,我移开手,继续看。

这些隐衞够厉害的,只半天工夫,整出那么多,估摸陈风发动了整座宫廷的所有隐衞。这样想着,我忽然放下了文纸,盯住那只还在涂鸦的手。

“怎么啦,我的西门大人?”他没有转身,继续画着圈。

从手往上看,看到肩膀夹衣上的一圈黑狐毛,脖颈上几缕松散慵懒的长发,掩映风情又难以琢磨的侧面。

“你知道是谁踢伤了云庄!”我静静地道。

他画了那么多圈,太不合情理,大杲的帝皇哪有时间记住后宫一干宫人的名字?

西日昌停下笔,转面轻笑道:“不要当我那么神……”

我盯着他,他微笑道:“有个大概吧!”

西日昌解释了他的安排。他让我走访各宫,一方面让我进一步了解后宫诸人,另一方面则趁机让隐衞搜集情报。我的到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面,在各宫里波动起涟漪。

“你以为丹霞公主徐端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了一半,忽然问道。

我皱眉反问:“莫非她有问题?”在我印象里,徐端己就是被呵护宠爱的少女,又具备一国公主的庄重贤淑。若她有问题,我倒是走眼了。

“其实我们都被她蒙蔽了。”

“啊?”

西日昌丢开笔,捉了我的手道:“不止我们,还有田乙乙,还有很多人,都被那张娇美明丽的面容蒙骗了。她是很动人,也很年轻,身为南越的公主,身份也尊贵无比。可是,西门你想过没有,南越王宠爱丹霞公主,仅仅因为她的美貌吗?”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朱笔染红一叠文纸,心想,他果然都知道。画圈,画圈,就是与我闹着玩儿。

“生在帝王家,越受君王宠爱,就越遭人嫉恨,丹霞公主的生母出身贫寒,没有士族背后支持,凭什么她一直被南越王视为掌上明珠?”西日昌低低道,“我也希望不是那样,但花重亲口告诉我,这位美丽动人的公主不是寻常少女。前一阵我特意去查了,田乙乙是徐端己得知自己将嫁入大杲后,请求南越王调给她的。”

我沉吟道:“那么说,流言是从鸾凤宫流传出来的?”既然徐靖未见过我的真容,那么徐端己也一定知道了,而我一直居住昌华宫是事实并非流言。她只消煽风点火,流言就水到渠成了。

西日昌叹道:“田乙乙说徐端己无能,估计徐端己做梦都在取笑她。西秦的翟沅霖锋芒太盛,而南越的徐端己却惯常使软刀子,让人不知不觉就着了道。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我无语。西日昌搂我肩,在我耳畔道:“我动手缺乏趣味,你需要立威,而且用的不是武力。”

我抬头,他眼波柔和,“丹霞公主能利用的,姝黎你也能,还会比她更高明。”

我猛然从他怀抱挣脱,直言道:“我讨厌这些事儿!”

西日昌盯着我道:“今日若非慕西雁提醒,你就会被人溅一身烫水。你不犯人,人就不犯你吗?这宫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个会真心待人,能与你说上几句贴心话?你现在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司剑,你早就身居上位,身为上位者,是必须威慑下人,威慑众人的。”

我凝视他,他又转了柔声道:“我知你不喜欢,讨厌暗地里算计来算计去。可是姝黎啊,现在算计周全了,来日就不用费神。再说你不动手,换个人做,你忍心吗?”

我别转脸去,捏起最后一叠文纸,闷声道:“让我先看完。”

西日昌无声而笑,歪身倚我肩上。

“重。”我一手推了推他,推不动。

他换了虚靠,淡淡道:“这是两条线,两件事,很巧妙地集中于你一人身上,但又不是动你,而是动我大杲根本。皇储之争,历来都阴谋四伏,风诡云谲。只是这些人看到了其一,看不到其二。为了各自利益,各怀鬼胎,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期待我大杲未来的储君,强过西日士衡,强不过那就是天意。”

我一怔,那叠纸最后正是我与西日士衡的对话。

“孩子的能力与才干,有一部分来自母亲,只有足够优秀的母亲才能教养出才华横溢的孩子。我的母后很强,所以她的两个儿子都不差。”

我笑出声来。虽然他没有说错,但自己往脸上贴金,总很可笑,不想他跟着委婉道:“我要多谢你,在士衡面前给我脸上贴金。”

我放下文纸,搂住了他。

“今晚三次如何?”

话有歧义,不过我已经适应他的说话方式,也明白了为何这世上那么多人喜欢绕弯弯。不把话说明白,是乐趣,也是麻烦。听得明白是乐趣,听不明白就会想破脑袋。歧义,还有可能被误解。一误解,说话的人就乐了,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当西日昌在我身上徒劳地努力三次后,他累得喘气,像头被打倒的老虎,摊开四肢仰倒床上。

“不行了,你的气脉还是不开。”

我也被整得浑身酸软,俯卧在他身旁,弱弱地道:“别试了,浪费你气劲。”

他以不纯的天一诀气劲疏通我的气脉,他费劲我也不好受。变为寻常人的我,经脉虽经改造,但气劲唯有丹田的一丝。苏世南说,天一诀变异的同时,在原本通畅的气脉里制造了无数堵塞的障碍,建议尝试外力打通。而苏堂竹的意见刚好相反,他认为堵塞气脉运行的障碍可自然消融,外力无法作用。但二人又一致认同,用缓和的外力疏通,对我身体不会产生负面的影响。

西日昌觉着可以一试,于是便隔三差五地收拾收拾我。被他通脉的滋味,类似浑身上刑法,一根根筋被挑出来,滚一遍烫油。

我出了很多汗,三次也是我能承受的极限。

平息后,西日昌一手抚过我湿漉漉的背,搭在腰上,叹道:“你说你这身子……”

我一动不动趴着。他转过身,用指头捅捅我腰窝,我不得不翻身,埋入一个温湿的怀抱。其实不舒服,湿漉漉的皮肤,散发肉香的汗味,头发一丝丝都黏在身体上。

他的手在我身上温滑抚摩,“这儿不大……腰倒一直那么细,但下面不够大……”

低沉暧昧的声音这时候比所有催眠都管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为我盖上被子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