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清醒与时间(2 / 2)

感官盛爱 宋啦 3393 字 5个月前

<small>向着一开始起雾的远方生长</small>

<small>三</small>

<small>我要走向你</small>

<small>要让地球生出一条新的路</small>

<small>四</small>

<small>红色高跟鞋敲击马路的声音</small>

<small>成为整个清晨的中心</small>

<small>五</small>

<small>我永远都是站立在</small>

<small>高跟鞋上的宇宙中心</small>

<small>六</small>

<small>啊,露水,感谢你在万物中成为一粒露水</small>

<small>七</small>

<small>在一朵海棠花旁边读书</small>

<small>就要把这朵海棠读进书里</small>

<small>八</small>

<small>那天清晨穿了紫色衣裳跟你吻别</small>

<small>后来每次失恋都隐约觉得清晨是紫色的</small>

<small>九</small>

<small>清晨是天气在怀孕</small>

<small>万物在妊娠</small>

<small>十</small>

<small>梦见站在一条河边对河说</small>

<small>让经血流出来代表流淌</small>

<small>十一</small>

<small>所有人都留在了现在这句话的后面</small>

<small>永不复来</small>

<small>十二</small>

<small>去一个荒山隐居</small>

<small>让阴|道和山一起荒废</small>

一天,她终于又做了一个充满神谕的梦。

在梦里,她梦见她站在一栋建筑前,看到阎王,后面跟着一个叫作“虚符”的神,以及还有一个什么神,刚吃完饭,从一个餐厅出来——然后他们看见了她,她一抬头,就看到——阎王非常清晰,非常诡异,非常深刻地看了她一眼,而就在阎王看她的这一眼里,她立即领悟到了原来她是哪咤(同时也领悟到她的肉身像哪咤一样早已死去,只是一种附生在他物上面的魂魄),同时还领悟到,阎王之所以放过她,是因为她还有很多事(一件大事)没完成,阎王看了看她之后,转身就走了。

她醒过来,阎王的那个眼神像是印刻在了她脑海一般——她感到自己从此将被阎王永恒地凝视,她回忆这梦里的小细节,历历在目——想起了之前自己有一次的 “猝死”体验——

那是一天早晨,她乘着公交车出发,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她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再接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她昏倒在了旁边一个大妈的身上,幸运的是,大概20秒后,她醒了过来,所以她回想一下——在阎王的永恒凝视的这个梦中,所谓的肉身已死,大概是指这次“猝死”……就像更早一些时候,大约十八九岁时候,她经常会梦见她死了——有一次她梦见她死了,但她还存在于空气之中,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仍然能看到亲人朋友们的日常生活,看到他们谈论她,但她实际上并不像亲人朋友们一样真实存在了,她体验到了那种永生的痛苦……

这些微小的事情都连成了一串后,她深深发现——神对她真是用心良苦——这之后,她深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寻找着那件等着她去完成的大事。

<small>今天闻到蔷薇花的香气,于是</small>

<small>没有虚度。</small>

<small>她在日记本上记录着。寻找着。</small>

<small>我走近</small>

<small>一朵旋覆花,进入</small>

<small>旋覆花的梦境中。</small>

<small>时间在</small>

<small>我的凝视中消失。</small>

而她仍然处于疼的深渊之中——这疼中蕴含着她此后的命运,缓缓在她身上闪烁着汗的光辉……

疼。

就在这1秒钟之中,尤梨全身所有——约共60万亿的细胞们,全部只剩下这一种感觉。

她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个针尖,在这一瞬间,一齐刺向她。

她感到她立即遁入了一个绝对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中,只有自己的肉身,正在这些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针尖上,胡乱跳着某种舞……

而就在同一瞬间,世界上会有多少女人,正在拿着口红,在双唇上涂抹?随着一次次的涂抹,她们的双唇在她们的双手下越来越丰饶,像一点一点长大起来的初夏杨梅,一点一点越来越红,就像尤梨此刻即将滴出的血……

为了刚刚涂好的红唇,抑或为了庆祝即将流出的血。

她们,和尤梨一样,通常会选择微出一个笑来庆祝——即使尤梨的大脑在这一秒钟,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通知脸部肌肉要笑出来,然而在她的身体之中——虽然说不清具体是在哪处,但可以肯定一定在某处,也是蕴含着这种笑的。

而在她们笑着的嘴唇之上——嘴唇之上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吻。

所有的事物都亲吻了她,而她仍然处于那个疼之中。

她感到自己正慢慢变成了疼的附属物,随着疼的感觉越来越重,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飘了起来,飘过自己曾仰望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云朵们,飘过所有人的头顶,俯瞰着自己曾在这个星球上的生活轨迹——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她因而变得更加轻了,轻易地飘过了地球大气层,仍然越飘越远……好像就要这样一点一点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掉。而依稀之中,她似乎又本能地知道,也正因为这疼,才更能肯定自己是在活着。

在她的远方,种子正疼痛地钻出土壤,成为痛苦的幼苗;牡蛎正疼痛地哭泣,哭出痛苦的珍珠……这是一个因为有疼的存在而得以生机勃勃的世界。

她整个人已完全充满在了这个疼之中——以至于她完全丧失了对疼的感知,不再感觉到“疼”——这种疼,已经让全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以疼为基本单位的存在。

上帝通过疼,赐予了她这一秒钟,又似乎通过这疼,偷走了她这一秒钟——她在这一秒钟之中,已经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双腿间的男人,以及这之前她自以为深爱的男人的心,以及他身下的自己正处于开放状态的的身体,身体之上那无时不刻都在默默审视着自己的她的灵魂……

而其实,她脑中的海马体们记得这一切。虽然,她在这一秒钟裏面,连自己的海马体们也全都忘了。

而海马体对这种疼的感知记忆,正从这一秒钟的起点开始,像拉丝一样将这一秒钟越拉越长,直至这一秒钟成为一种高空钢丝一样的存在——尤梨就像走钢丝一样踮起脚尖,伸开手臂,紧闭双眼,小心翼翼地随着越来越长的钢丝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走……前方通往何处呢?无论何处,她都明白——她的余生,从此都只能建立在“疼”这个字的基础之上——这疼中蕴含的她此后的命运,缓缓在她身上闪烁着汗的光辉……而她整个人,则将永远坠入这疼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