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颊上风干的血迹，问道：“表妹，你怎么突然唉声叹气的？”
“这些人，已不足来时的一半了……”诺维雅答道，眼眸中盛满了忧思。
她又数了一遍人头，数到一半却数不下去，顺着喉咙默默地咽了下去。
佩姬神色一肃：“裹尸沙场，是骑士的荣誉、也是宿命。”
旋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兽人已经有退兵的倾向了，战争就要结束了。”
诺维雅点了点头，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人进入城堡大厅。
费洛梅尔此时从一旁的走廊急急地冲了过了，她一见两人，脸上便爬上了满满的喜色。
“找找找，找到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眯成一条缝，激动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遗迹地址找出来了？”佩姬与诺维雅被她强行拉着往书房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费洛梅尔不停地点着头，脚下步伐轻快地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走进房间里，莱纳德正在收拾桌面上杂乱的资料书籍。
他见众人都到齐了，便将书籍一本本地堆起来，指着面前摊开的羊皮卷轴。
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线条、几何图形与文字标注。
“我们汇集了詹森·撒姆尔待过的地方。”莱纳德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最终的地点应该是在卡霍洛雪山。”
他手指轻轻一点，点到了北部的某处。
……
月华如水，三道身影垂落在地面上，一闪而过。
她原本并不打算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只是今年的兽人入侵战争已经熄了火，只需静静等待双方谈判结果出来。
但看莱纳德与费洛梅尔又兴致勃勃，引得她对“寻找宝藏”也起了莫大的兴趣。
更何况，每在她看到那三座神像时便会升起一股玄之又玄的思绪，弄得她心里如猫挠般不得不在意。
打定主意后，当即便将自己的骑士委托给了留守城堡的佩姬，准备赶往雪山。
“下次我也要去。”佩姬送他们到了城堡门口，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诺维雅讪笑一声，连忙拉着莱纳德和费洛梅尔日夜兼程往雪山赶去。
及至第六日，费洛梅尔在行进中猛一抬头，便看到了远方云遮雾涌的山脉。
“到了！我们到了！”她惊呼一声，扬着马鞭向前方两人喊道。
巍峨的高山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露出白雪皑皑的尖端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芒。
三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厚衣裳套在身上，挑了一个方向便往山峰上攀登。
越往上走，地面上零散分布的白雪便越多，直至完全覆盖，寒风如刀子般刻在两只耳朵上。
不知攀登了多久，三人终于登上了高处。
费洛梅尔吸了吸被风吹的粉嫩的鼻子，左右看了看蹙眉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四周白茫茫一片，遍布陡峭空旷的山谷。
“这座雪山太大了，但是神殿应该很好辨认才对。”诺维雅也跟着皱了皱眉。
就像在她领地附近的森林中的那座神殿遗迹，就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莱纳德略一沉吟，指向前方蜿蜒的山路：“卡霍洛雪山山势不高，却延绵数千里，我们需要继续往高处走。”
按捺着性子又往前走了一阵，白色已然弥漫了整个天地，偶尔才见一丛苍色树木加以点缀。
见风雪渐大，他们找了一处干燥的山洞躲了进去，从空间戒指中掏出食物填补着空荡荡的胃部。
费洛梅尔将半个头探到山洞外，凌厉的风雪瞬间便爬满了她的脑袋。
“看来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她张望了一眼，正要收回身子，隐隐约约间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在那儿？”她喝了一句。
“呜呜呜……”左前方不远处的雪堆突然动了动，发出一阵细微的哭声。
费洛梅尔脊背一凉，无奈风雪密布看不太清，只得又喝了一声：“谁在那儿？”
“发什么什么了？”诺维雅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两人正说话间，那堆雪呼啦啦一抖，露出一个覆盖着毛皮的圆滚滚的身躯。
那道声音随着他的移动慢慢地靠了过来，她们被吓了一跳，戒备地掏出了腰间的武器。
一只圆润的手颤抖着伸了过来，重重地咳了几声：“救命哇……”
“等下！”诺维雅正要出手搭救，却被费洛梅尔给拦下。
“雪山荒无人烟，怎么他就偏偏倒在了我们的山洞前。”
说罢，她警惕地收起了匕首，慢慢地靠近了那人所在的位置。
被风雪掩埋的行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便晕了过去，费洛梅尔稍稍放了心，拖他露在外面的手便往里走。
这人身体浑圆短小，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胖男孩。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厚厚的雪花，身体和块冰柱子般僵硬冰冷。
将他搬到火边，那一层雪花很快便化成了温暖湿润的水珠蒸发成水雾，也露出了这人的真面目。
“矮人？”莱纳德瞪大了眼睛，“这里怎么会有矮人？”
粗糙成熟的面庞上一把乱糟糟的灰色胡子，四肢短小，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毡帽。
炽热的温度很快便将他唤醒，一睁眼便是三张充满疑惑的脸庞。
矮人怪叫一声，支撑着硬邦邦的手脚往后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叫着：“你们要干什么！”
“你太不礼貌了吧？”费洛梅尔抱臂冷哼道，“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从外面拖进来的。”
“你们救了我？”
矮人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忆起自己迷糊间看到前方山洞有人影，便挣扎着爬向了那边求救。
此时莱纳德递过来一瓶热酒，矮人不假思索便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见对方救下了自己，又好吃好喝地招待，一抹羞意飞上他的脸庞。
矮人嗫嚅道：“不……不好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类来这边了。”
待他乖乖坐下，莱纳德目光一闪，问道：“你说很久没有见过人类……居住在这边？”
几口温酒下肚，醺人的酒精猛地冲上脑袋，话语张口便来。
“是啊是啊，我们氏族在这边生活了好几百年。”矮人打了个酒嗝。
“能否带我们拜访一下贵族族长？”莱纳德笑眯眯道。
洞穴内突然陷入了寂静，矮人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啊，那个，哈哈哈，这个……”他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肉串和烈酒，左顾右盼。
费洛梅尔在一旁轻轻地“嗤”了一声。
诺维雅说道：“我还以为所有矮人都像我朋友一样真诚热情、有恩必报呢。”
矮人脸庞倏地一红，酒精与愤愤不平冲上脑顶占据了理智：“等风雪一小我就带你们去！”
“真的？”费洛梅尔趁热打铁。
“真的！”他拍着胸膛保证，可是下一秒便升起了悔意。
为了掩饰自己的挫败，他干咳了一声，问道：“刚刚你说你还认识其他的矮人兄弟？”
诺维雅笑意吟吟地庄园里的矮人锡西告诉了他。
……
风雪到了第二日便小了许多，灰胡子矮人满脸愁容的站在山洞洞口望着外面的天色。
睡了一觉，他更后悔了。
但承诺已经达成，他也不愿意去做违心事，挥了挥手招呼道：“走吧。”
四人一路行走在山脊小路上，艰难地从及膝的积雪中拔出双腿。
灰胡子矮人则简单许多，快速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清理着前方的积雪。
费洛梅尔见状，悄悄挪到了他的身后，闲庭漫步地走在踏实的地面上。
“我叫威尔伯，属于霜铁氏族。等会你们到了族中不要乱跑乱问，其余兄弟可没我这么好脾气。”矮人一面走一面聊道。
“霜铁氏族？”莱纳德思考了片刻，“霜铁氏族不是在大陆西北边的冰冻大平原吗？怎么会搬到雪山来了？”
“只有我们一支搬过来。”威尔伯杵着工具休息了片刻，回头道，“我们在这儿都生活了好几百年了，至于原因嘛……得问我们族长。”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
威尔伯叹息一声：“我出去寻找矿脉，没想到回来时遭遇了大风雪，身上的粮食又全都遗失在了路上……”
一直往前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抵达威尔伯所说的寒铁城堡。
“这个山洞就是城堡大门？”
费洛梅尔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个狭窄的洞口，里面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威尔伯登上台子，朝他们招了招手：“快来！”
三人狐疑地登上铁台，台子忽然一震，急速地往下坠去。
“啊——救命啊——”
骤然出现的失重感引得费洛梅尔心脏一缩，紧紧地抓着诺维雅的手臂高声叫着。
随着铁台子的下降，两旁的山壁渐渐多了一些散发着红芒的晶体，使得众人终于能够看清周围景色。
莱纳德好奇地往外探了一眼，脸色倏地一白。
底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因水平距离相差过大，那些巨大的熔炉在他眼中缩小成了玩具般大小。
四处都走动着小黑点似的矮人，从不同的石层建筑中来回穿梭。
习惯了电梯与高楼大厦的诺维雅一脸平静，只是没有想到在幽暗深邃的山体内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建筑。
快到地面的时候，铁台子的速度放缓了许多，承载着众人慢悠悠地落了地。
“我，我再也，不来，呕……”费洛梅尔软趴趴地扶着墙干呕去了。
威尔伯脸上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心中的那丝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
“你们都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族长。”
诺维雅点了点头，扶着踩在云端的费洛梅尔跟在矮人身后往建筑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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