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越来越像我的他(1 / 2)

我走出休息室,走到了片场,站在导演旁边看着镜头里的沈泊舟。

沈泊舟扮演的王洛野的情绪很连贯,目光凶狠,一把匕首利落地插入了陆明琛替身的脊背。他在镜头里,旁若无人地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再嫌弃地丢入抽水马桶。一阵水流声后,沈泊舟扮演的王洛野用戴着手套的手扭开了门柄,只留给观众一个背影。

我专注地看着,导演抬起头问我:“你觉得沈泊舟怎么样?”

“啊?”我下意识地惊讶了一下。

“我觉得他很认真,认真到会把别的部门的工作记得很清楚。他能够指导其他部门的工作。道具放错了,哪里的台词说错了,下面的穿戴不接戏,一些情节他都可以参与去探讨,这造成了我对他的极度信任,我会很愿意和他一起合作。”导演满意地点评着沈泊舟,说完还锲而不舍地问我:“灵子,你觉得呢?”

我有些发愁,不知道导演是不是在试探着我和沈泊舟的关系,只好顺应着导演的话说:“我也觉得沈泊舟很好。那时候我们拍《无人像你》,正值酷暑,他穿着厚厚的戏服,戴着头套,吊威亚拍摄打戏、马戏。一个在剧中很快一闪而过的帅气的马上动作需要几十次的尝试,他也从不喊苦、喊累。”

“还有呢?”导演看着镜头,口中却还是在追问。

“在摄影棚里也很辛苦。在象山影视基地,摄影棚里40多度的高温,他身穿十几斤重的皮质盔甲,吊在威亚上完成了近五个小时的打戏。酷暑高温中,每拍一场戏,沈泊舟都要停下擦汗。他的盔甲从里到外至少有四层,有毛巾垫在最裏面。通常那个毛巾都是湿的,一天要换很多条。七八月份的摄影棚里四十多度的高温,通常毛巾都会馊。”我尽可能将事件描述详细。

导演点点头,大喊一句:“卡!”回过头来问我:“还有呢?”

“啊?还有什么啊?”我如小学生做错了事情般,心虚地等待着老师的宣判。

“来,我给你看看你们今天和邻家奶奶的那场戏最后停滞的十几秒,沈泊舟的临场反应。”导演将画面转到之前我和沈泊舟去看望邻家奶奶的那个画面。

在我愣住的那十几秒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而我的身后,是沈泊舟想触碰又缩回去的手。沈泊舟扮演的王洛野,此时已经独自穿越回去一次了,看着怅然若失的戴天恩,陷入了对自己的道德谴责。看着沈泊舟的神情,观众很容易接收到王洛野内心的挣扎。王洛野是那么喜欢戴天恩,可是他也那么清楚,戴天恩一直在找的人不是他。

“沈泊舟演得真好。”我由衷地感叹。

“就……你觉得,沈泊舟这样的男孩子,做侄女婿好不好?”导演关掉画面,期待地看着我。

“侄女婿?”我惊讶地叫出声来。

导演长叹了口气:“我有个侄女,自小被我老婆带大的。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在银行工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男朋友。我老婆天天和我念叨着要给我侄女介绍一个男朋友,我这不就想到了沈泊舟嘛。”

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导演接着说:“灵子,你可别看这沈泊舟,在镜头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本人性格是很温和的,也是非常能吃苦的。在剧组一直是轻伤不下火线……”

“我知道,可是……侄女婿……这有点不合适吧?”我为难地说。

导演想了想:“也对。”

“是吧。”我赶忙附和。

“毕竟我自己家女儿也二十四了。”导演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我迅速如拨浪鼓般疯狂摇头。

沈泊舟走过来:“导演,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在聊你未来老婆呢。”我没好气地回答沈泊舟。

沈泊舟愣住,随即蹦出了一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呆滞了。

在那个定格画面里,沈泊舟看向我。而那四个字,我记了很久很久。

“聊你干吗?”

在短暂的几秒大脑空白后,我雀跃着,却被导演误解:“不是聊戴天恩。”

我只是乐呵呵地笑着,也不解释,享受着只属于我能遐想的快乐。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确实是有很多种模样的。

那种在深夜哭到不能自已的是爱情,那种走在路上都忍不住笑出声的也是爱情,那种随时间流淌仍然历久弥新的也是爱情。

我对沈泊舟发射的粉红色泡泡,于无人之处自由自在地肆意飘荡。我享受着只属于我们彼此的“心照不宣”,在每日的收工间隙里和对方交换一刹那的眼神,就已经是最满足的事情。

如果说每一对恋人的感情都必须经过家人的“审核”,那么对于从事演艺相关职业的我和沈泊舟来说,如果我和他在一起,所有的观众都会是我们的“家人”。出于这个立场,马克开始未雨绸缪,认真地梳理我手里的广告合约与接下来的安排,以防未来恋情被曝光时引起负面的波动。

“马克,你对我何沈泊舟这么有信心?”我问。

“郑总叮嘱的,说不允许你的恋情影响他的股票。”马克给自己又补上一层防晒霜:“哎哟喂,这春天也得防晒,你看,人家都晒黑了。”

我将重点放在郑楚望的态度上:“郑楚望同意了?郑楚望怎么会同意?”

“那人家怎么知道?男人啊,最难懂了,真是想想就烦死了。”马克用手轻轻拍打脸颊。

为了拍摄LM的宣传照,马克代我向剧组告了假。

沈修哲开着车,口中哼着我的出道歌曲《我最爱你的七件事》,墩墩在旁边乖巧地趴着。马克本坐在车里,正和我解释拍宣传照的注意事项,也许是被沈修哲的声音所影响,只好停下来对我说:“这首歌的传唱程度之高,会让人家觉得郑楚望真的是最了解你的人。他帮你规划的巡演路线,真的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宣传。你看,所有的票,都是一分钟之内售罄的。”

原本闭着眼睛准备小憩的我听到马克的话,缓缓睁开眼睛:“我有时候做梦,会梦到自己还在舞台上。”

“马克哥,你接着说,我不唱了。”沈修哲乖乖地说。

“沈修哲,我怎么觉得你对马克格外好。”我对沈修哲说。

“那是马克哥对我好。”沈修哲说。

“沈泊舟和我对你也很好。”我强调着。

“宝贝,你这是吃醋了还是怎么了?”一向精明的马克,此时却完全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音,反倒故作娇羞地说:“人家向来粉丝众多,你也不要随意欺负我的粉丝了嘛。”

看我笑得开怀,马克找准时机询问:“你和沈泊舟,准备什么时候公开?要是决定公开,我立马帮你们接下《时光恋人》的第二期,热度绝对超过伍乐橙和唐敏那对。”

我瞪了一眼马克,马克连忙改口:“我错了,一切都要问沈泊舟。沈泊舟即将出演特种兵,不能被花边新闻影响。”

我满意地笑。

马克不解地摇摇头:“爱情这事情,我是理解不了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和沈修哲在一起,做一对‘好姐妹’。”

“你自己耽搁自己就算了,沈修哲肯定要谈恋爱的,你呀,也快看看周围有什么好姑娘。”我特意提醒马克。

我多希望幸福这件事情是可以互相感染的。当我感到幸福时,我也理所应当地希望周围的人也幸福起来。只是当时我没有想到,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有的人需要通过他人的爱来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而有的人只需要全力以赴去爱另一个人,就足以相信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马克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人生的黄金时代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啊,只想好好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我打探起马克的感情经历:“马克,说真的,你谈过恋爱吗?”

“当然谈过。”马克回答:“沈泊舟和伍乐橙加在一起对女生的杀伤力都比不过人家。这是我担心普罗大众为我疯狂,这才退居幕后,给你捡了便宜。”

我想了想,问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这个讨厌鬼,说的什么话嘛。”马克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八卦到此为止,小丫头片子,居然打探起我的隐私来。”

见马克不愿意提及自己的感情经历,我只好终结了这个话题。

沈修哲将车停在停车场后,照惯例带着墩墩在周围自由活动。我和马克到达LM的摄影棚时,出乎意料地发现施罗嘉也在现场。以往这类宣传照的拍摄,最高级别的接待者也不过是公关部经理而已。

我与施罗嘉握手。身材并不高挑的她,胜在极瘦,一身墨绿色的西装配着高马尾,显得格外精神。

“周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施罗嘉对我笑。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坦言。

“可能因为我比我想象中,还要更重视你能为LM带来的商业利益。”施罗嘉也丝毫不遮掩:“何况,郑总看重的人,我总是格外照顾一些。”

以往这种情况下,马克都会立刻出面用极其圆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舒心。而此时,他却是愣住了,什么话也没说。

“那我先去换衣服。”我只好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扯了扯马克:“走吧。”

马克被我扯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对施罗嘉说:“施总,那我们家宝贝先去准备了。”

施罗嘉点点头。

马克跟随我进入化妆室后,我立刻看向马克。

马克抢先我一步,对我说:“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知其缘由,出于对马克的信任,点了点头。

整个拍摄LM的宣传照的过程并无任何异常。我在镜头面前摆出不同的姿势,闪光灯闪了一次又一次。施罗嘉坐在不远处,戴着耳机进行电话会议。化妆师时不时走上前来,帮我整理头发顺带补妆。只有马克,从头到尾都不见踪影。

待一切都拍摄结束后,施罗嘉走上前来对我说:“你确实天生就该在镜头前。”

我披上外套:“你并没有看我的拍照过程,不是吗?”我直言不讳,并不怕惹恼她。

施罗嘉笑出声来:“如你所见,身居高位,忙碌之至。”

“施总,照片麻烦您让摄影师发到我邮箱了。”马克迎面向我们走来。

“好的。”施罗嘉回应。

一直到我们再次坐上沈修哲的车,马克都没有向我解释在我拍摄宣传照的时候他的去向。既然他不说,我也就不问,闭上眼睛在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我们此时距离《日近长安远》的片场还有大约四十分钟的路程,马克偏着头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灵子,借我点钱吧。”马克开了口,却并未看我。

“多少钱?”我问。

马克回过头来:“两百万。”

“你知道我的密码。”我直接回答:“自己取就好了。”

“我会尽快还给你。”马克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点点头:“好。”

“你有没有想过改密码?从你入行起,所有的钱都放在我这裏,你不担心吗?”马克问。

我看着马克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担心。”

马克想了想,说了句:“人家的终身幸福,都靠你了”。

沈修哲开着车,对我和马克之间的谈话未加以言语。夜逐渐深了,车里的暖风将我的脸吹得有些红,马克递来一瓶喷雾:“及时补水,我还要靠你挣钱呢。”

我接过喷雾,对着马克用力地按下喷头。水汽在几秒钟后消散,马克在我的眼中重回清晰。

“你也清醒一下。”我说。

马克用双手拍打脸颊:“哼,人家一直很清醒。”

到达酒店后,我们各自回了房间休息。我刚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就拨打了沈泊舟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沈泊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今天拍摄得顺利吗?”

“我……”我说着打了一个喷嚏。

沈泊舟问:“感冒了?”

“想我就直说,让我打喷嚏算什么本事。”我厚着脸皮说。

沈泊舟那边有一刹那的沉默:“如果是这样,那你今天可能打了一天的喷嚏吧。”

“所以要和你说‘晚安’。”我说。

“嗯。”沈泊舟回答。

“沈泊舟。”我叫沈泊舟的名字。

“怎么了?”沈泊舟回应。

我叹了口气:“沈泊舟,你要抓紧时间对我好一点。”

“我们之间……”沈泊舟的老一套又要来了,我赶忙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说让我专心工作了。”

“不是。”沈泊舟缓缓地说:“我是想说,其实感冒了要早些休息。”

我笑出声来:“遵命,这就睡。反正你说的,我都听。”

隔着一堵墙壁,我无法看到沈泊舟的神情,只能通过电话那头一长段沉默判断沈泊舟的反应,忍不住大笑起来:“笨蛋,好啦,我不逗你啦。早些休息。”

沈泊舟这才回过神来:“好的。”

“布置一个任务,睡前也要记得想我。”我说:“如果做不到,我想你就好了。”

不等沈泊舟回应,我挂断了电话。

可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爱到自己想爱的人的运气,既然我拥有了,就要好好抓紧。

就这么想着,在吹完头发后,我用手机给沈泊舟发送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对话框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是过了很久,我才等到“快睡”这两个字。

我只好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放在床头柜上。关掉灯,在黑暗里,我等待着睡意。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没有入睡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在我的房间的左侧,沈泊舟还在背次日的台词。至于马克,做了一次“夜行人”,将两百万打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某个人的银行卡上。跟在他身后的,是沈修哲。

第二天清晨,沈修哲早早地送我去了剧组,我没有见到马克的身影。

导演在与其他演员讲着戏,一个很可爱的大眼睛女孩忽然跑向站在一旁正准备离开片场的我。

我担忧小朋友摔跤,放下剧本,伸出双手接住她。

我向四处看了看:“你是谁家的小孩儿?这是剧组,你乱跑很危险哦。”

“我来找爸爸。”小朋友稚嫩的童音简直要快把我融化,却没有令我丧失理智,我第一反应是看向沈修哲:“你有女儿?”

“我?我没有啊……”抱着墩墩的沈修哲吓住。

“当然不是你们的。”马克向我们走来,手上还提着小女孩的玩具书包:“瞳瞳,快叫‘阿姨’。”

“叫什么‘阿姨’?我们是姐姐!”我立刻表示不满:“你才是阿姨。”

马克轻哼了一声:“乱讲,人家明明是叔叔。”

“两百万的小孩?”我问。

马克惊讶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知道就好了,说出来干吗?”

“他结婚了?”我惊讶不已。

“哼,结婚了又怎么样。”马克不以为意。

“你今天不是去帮我谈广告代言去了吗?”我接过马克手上的玩具书包,拉开拉链,给瞳瞳拿了一个小弹力球玩。

马克将手提包在我面前晃了晃:“合同签了,今天下午我要请假。”

“我下午也没有安排,你带小孩儿去玩吧。”我说。

马克摇摇头:“不,我刚帮你安排了工作。”

“啊?LM那边吗?”我问。

“喏,你眼前这位。”马克的目光落在瞳瞳身上。

“什么?!带小孩?!”考虑到场合,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不行,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小孩。要不,让沈修哲帮忙吧。”

马克将手搭上沈修哲的肩膀:“那可不行,沈修哲要和我一起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一时语塞,只觉得头脑里嗡嗡直响。

“你下午就在酒店房间,给她放几个小时动画片就行了,很简单的。”马克向瞳瞳伸出手:“走吧。”

瞳瞳乖乖地被马克牵着走,我和沈修哲在他身后跟着。向外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了在车旁等待我们的沈泊舟。

我心中猜到了七八分,看了一眼马克:“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