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颂摇了摇头，“我说的棘手是另有所指，不过这桩凶杀案明显有预谋，对方做得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不留，若不是李佑跳水逃生，恐怕他会沉尸河底，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预谋’两个字，李延庆心重重抽动一下，但他已经从最初的激愤冷静下来，他只是因为对李贵成见极深，所以先入为主，认定是李贵谋害兄长。不过当他冷静下来，再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他也不得不承认，并不一定是李贵所为，也有可能是族长在真定府被人盯了，对方谋财害命，族长最后说的‘福’字可能是指‘府’，真定府的意思。至于李贵选择销案，应该是他想把兄长的尸首早点运回故乡入土为安，他对官府破案也不报什么希望。作案讲究动机，李延庆实在想不出李贵有什么谋杀亲兄的动机，他们兄弟之间财富分割明确，族地位也明确，五年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说李贵对兄长有什么不满，那是李佑瞒着他创办了李氏粮行，但本钱是李佑自己的钱，并没有侵犯到李贵的利益，最多是打破了兄弟二人的财富分配界线，但也不至于让李贵产生杀人的念头。所以李延庆思前想后，便暂时先排除了李贵的杀人嫌疑，他现在怀疑是谋财害命了。“雷捕头，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李延庆又问道。雷颂沉思片刻道：“如果说一点线索也没有，那我们是一帮没有的酒囊饭袋了，其实我们还是查到一点线索，只是不能对外说，我可以告诉小官人，请小官人务必替我们保密。”“请捕头指点，我一定严守秘密。”雷颂点点头道：“实际是有目击证人，也是救了李佑的那艘船，它也是一艘货船，停泊在岸边，一名船员起夜小便，正好目睹了案件发生，他说大概有四个凶手，手法极为凶悍，船老大跪下苦苦求饶，也被他们一刀杀死，李佑了几刀后便跳水逃命，几个凶犯为是否追杀李佑发生了内讧，有个长得很雄壮的胖子极力要求追杀到底，但另外三个人却反对，骂骂咧咧，差点杀了那个胖子。”李延庆心立刻勾画出了一个野猪的形象，这不是刘承弘吗？他本来已经排除了李贵，这会儿他又再次动摇起来。雷颂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其实我们已经大概猜到凶手是什么人了？”“是什么人？”李延庆急问道。“应该是活跃在相州和大名府永济渠的三个水悍匪，白氏三兄弟，白明、白亮、白光，号称白氏三雄，他们已经在永济渠活跃了五六年，杀人劫财，心狠手辣，死在他们手的客商已不下数十人，相州和大名府官府几次围捕都被他们逃脱，还死了好几名弟兄。”“可刚才你说是杀人凶手可不止三个。”“这是问题的关键了，白氏兄弟不光自己劫财，还接受别人的委托做事，我们觉得这次是委托杀人，所以才差点发生内讧。”说到这，雷颂很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说简单也简单，抓住白氏三兄弟可以破案，可是相州和大名府这几年为了抓白氏三兄弟已经反目了，我们明知凶手在大名府，却无法越境去办案，所以我才说这桩案子很棘手。”李延庆默默点了点头，至少他知道追凶的方向了。．．．．．．．．相州并不大，再向东走五十里便进入了大名府地界，由于这一带的永济渠两岸并没有沿河官道，李延庆便将马匹寄存在安阳县，他沿着永济渠仔细地搜寻东进。雷捕头告诉他，相州和大名府为围捕白氏兄弟而反目，两地官府彼此互不买帐，既然白氏三兄弟在相州犯了案，那么他们一定会逃到大名府。但永济渠在大名府境内长达几百里，各种小河分支数不胜数，两岸布满了芦苇水荡，想找到那艘船又谈何容易？李延庆一路打听，皆没有任何线索，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李延庆的追凶之旅依旧毫无头绪，让李延庆有点绝望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官府追查数年都没有线索，自己却以为能追凶报仇，有点想当然了。这天清晨，他来到了距离大名城约五十里外的北洹镇，小镇紧靠永济渠，向西走两里便是官道，李延庆又饥又渴，见小镇外有一座不大的茶棚，便快步走了过去。茶棚内，一对老夫妻正忙碌地烧水做饭，两人年纪苍老，老者佝偻着背，用竹筒向炉灶里吹火，老妇面目慈祥，穿着粗布衣裙，给客人端茶送饭，此时，茶棚里已经坐了几个苦力，一边喝凉茶，一边大口地啃着麦饼。“小官人，过来歇会儿吧！“老妇人笑眯眯地向李延庆招手。李延庆走进茶棚笑问道：“有没有什么吃的？”“当然有！”老妇人笑道：“小官人先坐下喝口茶，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李延庆找张空桌子坐下，把小包裹放在桌，他打量一下四周，茶棚十几步外是一座小码头，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只，虽然现在天刚亮，但河面船只来来往往，颇为繁忙。老妇人给他端来一壶茶和几个白面馍馍，歉然道：“实在很抱歉，我们本小利薄，没有肉饼，还有一点鸡蛋，如果小官人需要，我们再煮几个鸡蛋。”“那再煮三个鸡蛋吧！”老妇人吩咐老伴煮了鸡蛋，又端了一碟腌菜给李延庆，李延庆啃了几口麦馍，便取出怀的图样，对老妇人笑道：“我在找一艘船，这和图案的船只一样，不知大娘有没有看见过？”被劫走的船只较有特点，船头雕刻着一尊坐虎，而且是一艘千石船，它是一种大型货船，在永济渠并不多见，只要有心一定记得。老妇人看了片刻，又拿起图案问老者道：“顺子爹，你看这船是不是是昨天午那艘？”李延庆紧张地望着老者，正在烧水的老者看了片刻，点了点头，老妇人回来道：“这艘虎头船昨天午经过这里，几个船员还在我们茶棚吃饭，买光了所有的面饼。”李延庆顿时又惊又喜，他找了整整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在他快要放弃之时，终于得到了一个线索，他连忙问道：“大娘知道那艘船去哪里了吗？”老妇人摇摇头道：“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我好像听其一人建议说，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几天，我估计应该停泊在附近。”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找了整整三天没有任何消息，最后却在一个卖茶水的小摊得到了线索。李延庆不再北，而是在北洹镇附近仔细搜寻，黄昏时分，李延庆终于在一处小河荡里找到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