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未婚妻,在订婚周年宴会上被他放弃,她脸上再没关系,心裏也是有关系的。
可是一切都没有用,她是了解他的,邵其轩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好医生,这就意味着,他必不是一个好情人。
一个男人,用尽力气,能顾及到只有这么多,对这一个好一些,便会对那一个淡一些,经年累月,顾此失彼,不是伤了这一个,就是疼了那一个。
流年经转。
她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前仇旧恨,都化成了淡淡的一声自嘲:“知道吗?你是一个好医生,但不是一个好男人。”
“我知道。”
谢阑珊怔住。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一道清醒的视线。
她有些被人愚弄的气恼,拂袖想走,邵其轩将她的右手握住了。他握得很紧,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贪恋,有情有欲,摩挲着摩挲着,就摩挲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了。
谢阑珊忽然气息不稳。
她猛地一挣,将人甩在沙发上,这次是真的不再理他了。
邵其轩吃了个闭门羹,再起来面对她时,带上了点“我是来办正经事”的态度,唯恐再一次被她拒绝。
“那个,纪以宁的状况,你觉得怎么样?”
“难说。”
“……”
“她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我没有把握。”
“……”
谢阑珊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虽然没有把握,我也可以试一试。”
“……”
一句话,被她讲得一波三折,邵其轩颇有被人牵着走的郁闷。
谢阑珊笑了下,放下咖啡杯,眉睫微垂:“邵其轩,你这次来,是来求我办事的吧?”
邵其轩心裏一紧。
谢阑珊连名带姓叫他时,他就会紧张。
她从前很少这么叫他,总是叫他“其轩”。只有恼了他,才带上姓。
“撇开唐易不谈,以宁也是我的朋友,”他告诉她,“她需要你,所以我来找你。我知道,以你如今的身价,没有预约的话,是不可能立刻和我回去的。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谢阑珊忽然起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像是不再关心这件事般。与他擦身而过时,她终于像是放弃般,叹息一声。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病人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
邵其轩声音平静,一种彻骨的静,是只有在情关爱劫中生过、死过、撑过去后,才会有的静与悟,入得了界,出得了世。
“我治得好天下人的病,却医不好你留给我的一刀。”
谢阑珊笑了:“邵其轩,是你先不懂得珍惜的。”
好可惜,这么善良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却不幸福。
去过感情的绝境后,她才明白,原来感情这回事,是不能用善良来说的。
“我会回国,接下纪以宁这个病例,”她淡淡道,“你是医生,我也是。你有的责任感,我也有。所以你不必对我说刚才那些话。”
邵其轩怔了下。
“你以为我刚才说那句话,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和我没有关系。”
“谢阑珊——”
他忽然起身,在她面前站直了,站出了一个男人的形状。
“我去对一个女人认真,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她转过脸,沉默以对。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当年你走,特地选在我主刀做手术的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二分的航班;你来到这裏,连续一个月,你每晚都在酒吧过,也不喝酒,只是坐着不走,有好几次都被人欺负了;后来你开始整日待在实验室,三餐顾不上,把时间都给了工作;再后来你声名鹊起,世界各地跑,好几次都在途中累得病倒;记不记得你在伦敦那一次?你高烧到三十九度,意识不清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喝一碗童年巷上的咸豆浆。”
谢阑珊猛地看住他:“邵其轩你——”
这些年,这么多事,他如何能似亲历般,如数家珍?
“对,我就是这样对你的,怎么样?”他不瞒了,承认,“你走的那一天,我赶去了机场;你来到这裏,在酒吧整晚整晚地坐,我陪着你;你被人欺负,每一次都有人替你解围,那些都是我的人;你把自己关在实验室,连命都不要,每一天都有人给你准备合你胃口的三餐,是我吩咐的;你全世界地跑,你很敏感,有好几次你都觉得有人跟踪你,对,是我;在伦敦你突发高烧,病情严重,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
谢阑珊怒目:“邵其轩!你跟踪我?”
“我想你回来,”他终于这样说,把这些年隐忍了这么久的话,说给她听,“我不是唐易,我做不到即使你不愿意,赌上一切也把你强行留在我身边这种事。当年你说,一个人只有一生,过去了就再没有了,在有我的人生里,你没有了快乐,所以你希望,在今后没有我的人生里,你可以来得及再快乐些。谢阑珊,就因为你对我说了这句话,我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想了很久,甚至在你的航班离开后我买了下一班航班跟着你一起来了。这些年我时常来这裏,都没有让你知道。我单方面来看你,有时看一天就走,有时会看一个月再走。这算不算守一个人呢,我不知道,我只清楚,我对你是认真的。”
怪不得。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些年他没有消失过;怪不得,她时常会有他在身边的错觉;怪不得,每一次她遭遇困境,都有人替她解围;怪不得,谢阑珊在和邵其轩的这一场感情里,伤了心,疼了肺腑,依然没有学会断肠无声。
“那个男人,不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他悄然环住她的肩,收紧和她之间的距离,“你不可能,会对他动心。”
谢阑珊眼底渐湿:“是不是,和你没关系。”
“有,和我有关系,”邵其轩居高临下,盯着她,“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的事,我不可能放过一点点。如果真有男人打你的主意,那么我只能提前对你说一声抱歉,这种男人,我只能干掉他。”
“你——”
他不肯放开她,一点点都不肯放。两人你来我往,胸膛这么点的地儿,一个打着,一个受着,这就熟出一对情人的距离来了。
邵其轩凑到她耳边,对她哈气:“我就是跟踪你,也不打算改,老子就是看上你了,怎么样……”
谢阑珊眼眶红透了:“邵其轩,不要以为我很好欺负,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他抱紧她:“嗯,那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好不好?”
话说的是人话,活干的就是禽兽的活。
感受到他的不安分,谢阑珊耳根一红:“邵其轩,不准动手动脚。”
邵医生笑了。
“谢医生,我身体不舒服,你给我脱掉衣服做个检查好吗?”
“邵其轩你给我滚!我是妇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