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碧的噩梦一直随着越野车的颠簸浮浮沉沉,几次模糊醒来,都是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又沉浸回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好像要活生生地和这个世界剥离了一样。
混沌中,耳畔一直回荡着很久之前宋承明声嘶力竭的声音。他说,如果你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你消耗的会是自己的生命时间。还有什么比健康和生命更加重要的?你追逐的东西能让你活得久一点吗?
那时她烧伤刚刚痊愈,眼睛还在康复期。她抱着药笑着告诉他:每年被遗弃的婴儿那么多,活下来的却很少。我们本来就是捡来的性命,偷得浮生当然是要用来挥霍。长在孤儿院的人,最可悲的是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平庸无为,与其做一棵杂草一个人枯荣轮转,我情愿做一次烟花,自由洒脱。
那一次宋承明气得撕了病历。她不以为然,第二天就戴上隐形眼镜,投入了拍摄。可是在之后漫长的辗转中,有时梦回,却不知为什么老是回到这一个节点。一次又一次,耳畔萦绕的是宋承明的声音——还有什么比健康和生命更加重要的?你追逐的东西能让你活得久一点吗?
她曾经毫不犹豫,现在却无法判定。
越野车在行驶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下。
衞碧惊醒,才发现身上几乎和洗了个澡一样了。不过也是托了这一阵汗的福,低烧似乎暂时得到了缓解,视线也没有模糊,只是睡醒时的状态让她略微暗沉了目光。她不动声色地支起身体,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道刺眼的光刺中了眼睛——
“下车。”冰冷的声音。
衞碧忙低头躲避,等视线稍微恢复了一些,才慢悠悠下了车,打量四周:果然,秦季仁并没有胆量把他们送到市区或者山中别墅,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幢破败的楼,红砖的墙面裸|露在外,四周是低矮颓圮的围墙,墙上爬满藤蔓,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山中路难行,委屈衞小姐了。”秦季仁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衞碧不理会他,径直走进了楼道。
这地方大约也是临时改造过的,昏黄的灯光下,裏面有一些简单的生活设施。大概是上次被她从窗户逃脱吃了一堑,这房子每一个窗户都被装上了铁栅栏,门口几个保镖齐齐伫立,这破旧的小房子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牢房。
牢房角落的沙发里还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白色的裙子。
衞碧定睛看了一会儿,几乎想笑出来——陆雅安,她果然回营地和其他人在一块儿。
“秦老板做事真是有趣。”她回头找到秦季仁,笑了,“专程把我和她聚在一块儿。”
秦季仁笑得斯文:“衞小姐不妨猜一猜,秦某为什么这样做?相信衞小姐此刻饥渴疲乏,如果猜得中,秦某可以提供饭食。”
衞碧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陆雅安,勾嘴角:“秦老板是《天生尤物》的粉丝?女一女二聚在一起,不如去把牧之帆也请来,我们还能讨论下剧情。”
秦季仁一愣,哈哈大笑,给了墨镜男一个指令,笑道:“我先与我侄儿去叙个旧,衞小姐就与陆小姐做个伴吧。”
秦季仁一离开,衞碧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在房间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了,眯眼看着缩成一团的陆雅安——她似乎刚刚惊醒,水润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朝她扑了过来:“则宁、则宁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
衞碧淡然道:“秦则宁有没有事,你不应该更清楚吗。”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出现在这裏。欲盖弥彰并不适合现在的你。况且——”她冷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秦季仁的信誉。”
“衞碧,你究竟在暗示些什么?!”陆雅安暴躁地一把拽过了衞碧的肩膀。
衞碧吃痛,闷哼了一声。回忆整个事件,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话,最不对劲的除了秦则宁之外,要数陆雅安。陆雅安今天的装束简直是一个笑话,寻常人都不会这样打扮,就算她自己没有自觉,经纪人吴中却不是这样不上道的人,更何况除了经纪人之外还有助理。唯一的可能性,是她这一身穿着有特定的用处。
比如中途掉队,或者是受伤停滞前行。
而在路程中间,她在没有记者的情况下与秦则宁“争执”最终落跑,更加不可能。除非,她是特地去“遗失”衞星定位仪。
如果依照着这个思路,后面所有的事情就容易梳理通顺了。为什么她会停下《天生尤物》的拍摄进这个组,为什么会在她入组前打那个挑衅电话,为什么在最初找水的时候没有跟着摄像走而是选择留在了原地,为什么秦季仁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山野之地,并且能够清楚地知道他们走动的位置……
“你不会真愚蠢到以为秦季仁信得过?”
“你血口喷人!”
陆雅安气急败坏,扬起手朝衞碧挥下!
衞碧手上戴着手铐,稍稍偏转了角度,陆玉女的手就砸在了手铐上——她吃痛地收回了手,眼圈都泛起了红。
“我是你,我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衞碧退后了几步,轻声道,“容易后悔。”
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凉风灌进屋子里。
秦季仁与秦则宁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陆雅安的脸色白了又白,愣在了当场。她大概没有想过秦则宁会站在门口,更加不能确定之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一时间慌乱与心虚笼盖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衞碧也住了口。拆穿陆雅安不是为了秦则宁,而是为了牧之帆,事到如今,她虽然并不想放过陆雅安,却没有破坏她和秦则宁这一对天作之合的欲望。她静静等候,然后看见秦季仁与秦则宁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仿佛当之前的一切不存在似的,各自坐在了沙发上。
几个保镖上前,用手铐把秦则宁与沙发束缚在了一起。
“则宁……”陆雅安怯怯地叫了一声,小心坐到了秦则宁的身旁,轻声问他,“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好怕你出事,担心了一天……”
衞碧目瞪口呆,几乎有笑场的欲望。什么叫担心了一天?这不是摆明着她早就知情么——她一直没有摸透陆雅安的智商,如果她真是一朵心机厉害的小白花,为什么会时常做窘事?可是如果她真的像她偶尔表现的那样,为什么能够把这一切搅得天翻地覆?难不成,陆雅安不只是陆雅安?
秦则宁朝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与四叔并未约定造访,害你担心了。”
陆雅安顿时红了眼睛:“没……没事。”
秦季仁一直含笑看着这一切,别有意味的目光扫过衞碧的眉眼。
“巨型电灯泡”衞碧笑了笑,自动退后了一些,这屋子不大,两张沙发各占两端,都坐了人,她就只能退到了门口,站到了墨镜男A身旁。
墨镜男A:“……”
秦季仁淡然道:“则宁,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秦则宁不动声色,甚至连一个眼色都没有分给衞碧。他温和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陆雅安身上,沉静片刻,牵起了陆雅安的手。
陆雅安忽然满脸通红。
秦季仁笑起来:“五年不见,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秦则宁道:“四叔倒是变了许多,这些年,四叔看起来活得不易。四叔这次回来,若是只想安生养老,环球不介意为四叔铺下养老的资本。今非昔比,希望四叔要珍惜现有限的尊重。”
秦季仁顿时脸色不太好看。
衞碧悄悄看了墨镜男A一眼,结果换来了他马上全身戒备,直接守住了门口要塞。
衞碧:“……”
看来她的信誉已经低到一定境界了啊……
秦季仁冷道:“我的确变了很多,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秦则宁轻笑:“四叔,我并没有逼迫过你什么,爷爷留下遗言让我手下留情,留下秦家血脉,我做到了,不是吗?”
“秦则宁……”
秦季仁的脸红了又白,满脸的横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衞碧静静站在一旁,小心地看秦季仁——的确,他变化很多。他是秦家最小的儿子,其实算起来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因为常年卧病几乎没有出现在媒体镜头下。五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样胖得浮肿,他是一个瘦弱白皙的年轻人,虽然性格乖戾,却有着秦家人的俊秀。很难想象五年间他在新加坡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他忽然冲了过去,对着秦则宁的脸狠狠一拳挥去!
秦则宁的脸偏向一边,却没有反抗,只是讥讽地看着秦季仁:“四叔,你不适合做这些。爷爷牵挂你身体弱,特地警告过我不要对你动粗,所以你才能去新加坡养老。四叔若是坚持,就只能去见二叔三叔了。相信这些年两位叔叔十分挂念四叔。”
“你!!”秦季仁又一拳砸下,在相同的位置。他气得浑身战栗,抓住了秦则宁的衣襟:“你真是心狠手辣!三哥已经死了!他死了!”
秦则宁淡然道:“那真是遗憾,他应该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才能赎罪。”
“你——”
秦季仁哆嗦着松了手,忽然狞笑起来:“你不用尝试激怒我,我本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秦则宁,你以为你扛得住用刑就能守得住秘密吗?呵呵……”
他朝墨镜男们挥了挥手,墨镜男得令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墨镜男又进了屋子,手里端着一个玻璃瓶。
瓶子里荡漾着淡黄色的液体,盖子一开,空气中顿时有一丝丝刺鼻的药味。
秦则宁微怔,眼色暗沉。
衞碧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闻到过这气味的……几年前,在一个剧组,女二号做了执行制片的小三,制片的原配藉着送茶水的机会朝那个女二身上泼了一杯液体。当时她就站在女二号的身旁,清楚地闻到的就是这个气味。
是硫酸。
秦季仁的表情更加狰狞:“我在新加坡信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罪不该牵连过多,所以我不打算害人性命,你可以选择放走一个人,与剩下的人相依为命。”他的目光扫过衞碧和陆雅安,狞笑,“一双红颜知己,你想要留下哪个?”
陆雅安愣了,呆呆地看着瓶子里的液体,很快她发起抖来,尖声叫嚷:“秦季仁!你这是犯罪!!”
陆雅安的声音尖锐无比,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恐怖。
衞碧被这声音刺|激得也有些战栗,咬着牙才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发抖。硫酸最可怕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电视和小说中那样,全部泼在脸上让人毁容。它可怕在一点一点滴在身上,引发灼烧让人痛得打滚却不会危及生命,那种感觉就像剜肉一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不致死,却会留下残疾的身躯和丑陋的伤口,更严重的后果是恐怕被用刑的那个人一生都会沉浸在这个噩梦中。
秦季仁干笑:“要么交出老爷子留下的秘密,要么就选一个与你分享,你想好了吗?”
秦则宁的目光沉静得如同深潭,缓缓得掠过陆雅安的脸,最终目光与衞碧相交。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视线,轻声道:“阿碧,你陪我留下,好不好?”
室内寂静无比。
只有几个人浓重的呼吸声。
衞碧静静地看着秦则宁,想笑却笑不出来。秦则宁……他的手牵着陆雅安的手,却对着她说让她留下。五年前她自愿躲在车后面跟着他踏入仓库,五年后,她被他选中去承受当年承受过的一切。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阿碧……”
“碧姐……”陆雅安怯怯的声音。
衞碧闭上了眼睛,却发现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根本没有眼泪。
沉寂了好久,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好。”
识人不清,自以为是,这大概就是报应。
秦则宁的眼里忽然绽放出光芒。“阿碧,”他轻声开口,却仿佛找不到下文,最终又轻轻呢喃了一句,“阿碧。”
秦季仁大笑出声,忽然一把抓住了陆雅安的手,狠狠地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那就从你开始吧,幸运儿。”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秦则宁低垂着目光,没有任何表情。
秦季仁嗤笑:“我可没说是怎么放走,既然你那么希望她能离开,那就让她先来先走好了。”
“啊——”陆雅安用力挣扎起来,却怎么可能拧得过一个男人。最终她被推倒在了墙角,衣衫头发凌乱不堪……
“锁起来。”秦季仁淡然道。
墨镜男听命,掏出手铐把瑟瑟发抖的陆雅安四肢都禁锢住。陆雅安终于哭号出声,朝着秦季仁尖叫:“你答应过我的!你只要衞碧!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听话你就会一直帮我!秦季仁,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做完这一次你就放过我的——”
房间里没有人出声。
突如其来的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衞碧握紧了拳头,伺机想动手——陆雅安做了那么多,她的确想要她付出代价,可是却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一个人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悄悄上前一步,却发现墨镜男A倏地站到了她身前,正好挡住了她想要靠近的目标。她气得直接动手,手腕却被墨镜男死死拽住,然后,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推到了秦则宁所在的沙发上——几乎是同时,陆雅安的尖叫撕心裂肺地响起——
静谧的夜里,哭号声让人毛骨悚然。
衞碧抖了抖,手被秦则宁牵住了。他轻轻捏了捏,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
衞碧安静下来。很多年前,每次参加颁奖礼之前她都紧张得手足无措,不知道会不会获奖,不知道该怎样上台,不知道上台要说什么……秦则宁这个举动,代表着他传达的意思是——等。
不要着急,等。
陆雅安被墨镜男拖了出去,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秦季仁回过头看着秦则宁,轻道:“你以为你的把戏我不知道吗,现在轮到她了。你可以选择阻止我,交出老爷子的秘密,否则——”他笑着抬起衞碧的下巴,“这一张漂亮的脸蛋我舍不得毁,我们就从身上开始好了。”
秦季仁已经疯了。
两个墨镜男把衞碧按在了沙发上。
这个过早地苍老的男人瞪着浮肿的眼睛,又从墨镜男的手里取过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摇摇晃晃来到衞碧的面前,浑浊的眼里忽然绽放出一点光泽来。他眯着眼睛俯瞰衞碧,苍白的指尖划过衞碧的鼻尖,声音就像从干涸的枯井中传出:“衞小姐,你看,你为这个男人保守着这么多秘密,值得吗?”
衞碧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沉默,仔细想了片刻开口:“秦老板,事到如今,您就算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应该相信我对死亡的恐惧。你说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你如果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秦则宁身上有多少秘密,没有人知道,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局外人,却被他莫名其妙地牵扯了进来,如果这一次真的赔上了性命,那就从头到尾是个笑话了。
秦季仁像是在考虑,沉寂的目光死死盯着衞碧的眼睛,发现她的眼里的确没有躲闪的光芒后,他又眯起眼睛望向秦则宁,手里的瓶子靠近秦则宁——
“则宁,既然衞小姐并不知晓,我想只能由你亲自告诉我了。”
他抬头给墨镜男使了个眼色,很快,墨镜男就出去了。片刻后墨镜男端进来一个皮箱,箱子打开,裏面依旧是各种针剂。
衞碧看得心口一跳,不愉快的记忆扑面而来,让她浑身都凉透了。
“动手。”他冷道。
保镖们齐上阵,按住了秦则宁,把第一支针剂插入了他的筋脉——秦则宁想要挣扎,却最终抵不过三四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二十几秒后,秦则宁的目光渐渐涣散,挣扎的力道微弱了下去。几个保镖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把剩下的几个针剂都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四叔为你准备了一份大餐,不过在你真正开始享用之前,可以先来点开胃小菜。”
秦季仁狞笑着抓住了脖颈。
瓶口渐渐倾倒。
他的眼眸被点燃,兴奋而又灼热的光在里头闪动。
“它沾到你的皮肤之后,刚开始你会感觉到灼烧,灼烧过后是疼痛,痛起来……你会想把整一块肉剜掉……等到过几天,你就会开始发痒,伤口溃烂出脓,蚂蚁爬过你的伤口钻进你每一根血管里撕扯……你会想用刀把一条整腿连根切掉。”
秦季仁已经疯了,为了那个说不定根本不存在的秘密。
衞碧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咬牙道:“秦老板,听说你在泰国是吃斋礼佛的,你的佛没有告诉你恶有恶报吗?”
秦季仁动作稍滞,冷笑:“恶有恶报?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他今天的下场就叫恶有恶报!”
见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衞碧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道:“当年……你们争斗得很厉害,我并没有参与,不过你却已经是第四次绑架我了,这就是你说的恶有恶报?”
秦季仁咬牙:“谁让你和他牵扯不清?!”
衞碧道:“秦则宁当初也只是想要自保,听说进牢里的秦仲远当年差点杀了他,说到底你们争夺秦家家业,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更何况我已经离开环球,这一次你就是牵扯无辜了。”
秦季仁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我差点被你骗了,衞碧……你不要妄图拖延时间!秦则宁,呵……秦则宁他有什么资格来争夺我秦家的家业?!他根本就不是秦家人!秦家养了他二十年,换来的是他恩将仇报!”
秦则宁不是秦家人?
衞碧一愣,回头看秦则宁。
秦则宁一直面无表情,涣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忽然吃力地支起了身子,把头靠在了衞碧的肩上,合上了眼睛。
他大概现在是没有意识的,能不能听清秦季仁的话语都是问题。
秦季仁却像是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口子,歇斯底里起来:“你知道什么!我也不想杀人!我更加没有想过争夺家产!可是他呢,他根本不是秦家人却妄图霸占秦家财产,害死老爷子杀害叔叔,他有什么资格谈无辜?!当年我才刚刚出院……却发现秦家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呵……一条秦家养大的狗,却咬死了主人……呵……你说我是让他死呢,还是让他活着好?”
秦季仁说的话语疯狂而又尖锐。
衞碧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懂。
秦则宁并不是秦家人,可他确确实实是从少年时代就被秦老爷子带在身边的“继承人”,至于杀害父亲和叔叔,秦家老大是心脏病发过世的,老二死在牢里,老三倒是的确不知所踪。死了?
“秦老板……”
“闭嘴!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短暂的冷静之后,秦季仁又癫狂起来,扬起手中的瓶子冷笑:“我改变主意了,你这张脸我看着也很讨厌,以后索性换一张吧,嗯?”
他尖笑着,忽然站直了身体,就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似的。手腕翻动,瓶子里的液体向衞碧的身上倾倒——
衞碧挣扎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瓶口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