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弃掉心中那一丝不忍，苏湄送走柳嬷嬷后，就回院子里招呼几个丫头商议另立门户之事了。大曜虽然民风开朗，但骨子里女子和妇人仍旧是依附着男人，生活在后宅的状态，一个少女突然与家族切断关系自立门户，且不说会有多困难，光是眼前吃穿用度都是一个大难题。从相府里出来跟着苏湄的，除了夏栀、南菊、青竹和纪婉婷，还有春生、冬至和充当侍卫的哑奴。一行七人都是府里的下人，又都是苏湄招里相府没多久的人，身上并没有多少积蓄。再加上苏湄也刚从宫中出来，手里自然也是没有银钱的。“小姐，奴婢只有这些了……”青竹最后一个将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看了苏湄一眼，小声不舍道：“这可是南菊姐姐和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多话！”南菊一把拽过她手中不肯松手的钱袋子，放到桌上其它几个钱袋之中，对苏湄道：“小姐不必忧心，我们几个虽然没什么积蓄，但加起来还是能撑一阵子的。”檀木桌上分别放着夏栀、纪婉婷和哑奴等几人的钱袋，加上南菊刚刚放上去的，一共七袋。纪婉婷将所有银子倒出来数了数，抬头对苏湄道：“除掉要给夏栀买药的钱，剩下的一共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省着点用也可以用两三个月。”本来苏湄要另立门户，最大的问题是房子，但今日苏清容已经将房子送了上来，所以她们的开销除了每日吃食，其实并没有其它地方需要用钱。除了小姐，她们几个下人也用不到什么，春生冬至几人又都是男人，更加没有花销的地方了。纪婉婷将银子清点好，推放到苏湄身前。她是按照最节俭的用度计算的。不可谓不用心。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的心思。“这么点钱哪里用得到三个月，估计一个月就没了……”青竹眼睛一直盯在那些银子上，此刻见争子悉数跑到苏湄跟前，她神情略微不甘地说道。那可是她省吃俭用存了好久才存到的一点点钱，凭什么让她拿来充公？早知道她就早些花掉那些银子，给自己买两身好衣服，也好过现在一分不剩。“青竹，别说了！”南菊暗中伸手拉了青竹一下，制止她继续开口。青竹却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恼恨地瞪了南菊一眼：“你拉我干什么？我说得不是实话吗？难道你就甘心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银子就这么没了？而且才一百两就想用三个月？当我傻吗？我们这么多人，除非每天吃青菜萝卜喝西北风！”不知有意无意，她气呼呼说完又抬头看了苏湄一眼，悄悄嘟囔道：“明明我们在相府那么安稳，为什么要和相爷一刀两断，弄得现在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苏湄眸光轻轻扫向青竹。她还未开口，一旁的夏栀突然声音虚弱道：“把我买药的钱拿出来给青竹吧，我身子已经好了，不用再吃药了……咳咳……”“不行，你的药不能停。”听到夏栀咳嗽，苏湄立即皱眉说道。“可是银子……”“银子的事你不用管！”苏湄斩钉截铁地打断夏栀，再次把视线落在青竹的身上。漆黑的眸光如有实质般将青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直将青竹看得后退一步，心惊胆颤地看向苏湄。分明是一丝波动也无的眼神，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竟然让青竹有种浑身上下衣服都被剥光的诡异感。“小、小姐……”青竹终是忍受不住那种眼神，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苏湄面前，颤抖着说道：“奴、奴婢只是……”“我知道，让你们跟着我离开相府有些为难你们。”苏湄打断她，漆黑的凤眸扫视一圈院中的几人，沉声说道：“和苏展风断绝关系纯属我个人意愿，我并不能强求你们留在我身边，而且经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准，谁如果不想跟着我的，现在可以拿着卖身契离开。”“卖身契？”几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要知道除了夏栀是从小跟着苏湄的，其它几人都是苏湄从牙行买来的，有了卖身契才能随意驱使或者买卖所买来的奴仆。苏湄也正是捏住了南菊几人的卖身契，她们才会乖乖留在秋风苑服侍。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说要把卖身契还给她们！夏栀震惊了一会，急道：“小姐，您怎么可以……”“无碍！”苏湄伸手制止夏栀，再次将眸光落在余下几人身上，声音清冷却有力地说道：“今日我愿意把卖身契拿出来，不愿意跟着我的，都可以拿回自己的卖身契离开这里，但是——”看着因为她几句话而骚动的仆婢，苏湄眸光一沉，神色坚毅地说道：“但凡留下来并真心对我苏湄的人，我必以真心待之，今后有难你找我，有荣我予尔同享！”最后两句话，几乎是掷地有声，如同醒雷敲击在众人心头。原本骚动的声音瞬间消弭，只有青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子，鼓起勇气说道：“那、那银子呢？”卖身契虽然诱人，可若是身无分文，拿着卖身契又有什么用呢？苏湄垂眸看着她，“银子自然也可以拿走。”“真的？”青竹眸中一喜，立刻上前拿起自己那份银子，急急踹进兜里，这才看向苏湄说道：“那……卖身契还请小姐归还于我……”“青竹，你怎么可以这样？”南菊震惊地看向身边少女，一脸不可置信：“要不是小姐将我们从牙行买出来，我们还在牙行受进折磨，如今小姐不过是离开了相府，你怎么可以……”“我怎么啦？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青竹不大高兴地横了南菊一眼，哼道：“我知道，是小姐救我于水火，小姐的大恩大得青竹来世再报，但是今生，青竹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还想多活些日子，还请小姐宽恕青竹的自私。”最后一句，她是对着苏湄说的。说完还认真的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