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越走越慢,抬头看了看头顶银杏叶,心情低落得很。何为流年不利,这便是活生生的写照。
怎奈六王没走几步,就在门前停住,身姿硬朗挺拔,皂靴一转,缓缓面向宋瑜。
宋瑜一颗心如坠深渊,但还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六王为何不走?”她眉眼柔和,娇俏动人的脸蛋被阳光照得泛红。
杨勤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朗笑出声:“世子夫人很怕本王,这是为何?”
没见过有人这样直白,宋瑜瞬间愣住了,像看病人似的看着他。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为何,还不是他举止唐突,毫无礼数可言,怎能教人不心生戒备?
宋瑜心中虽这么想,却徐徐低下头去:“我不过一介民妇,畏惧六王威严再正常不过。”
杨勤不相信,仔细将她端详片刻,果真瞧不出丝毫破绽。要么她善于演戏,要么就是她所言非虚,真的是胆子极小。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杨勤越发对她感兴趣:“你在宫宴上可瞧不出丝毫畏惧模样,还瞪了本王两眼,那难道不是你吗?”
这么久远的事情,难为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见此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宋瑜捏了捏手心,解释道:“那是眼睛进了沙子,若有得罪六王的地方,还请您宽恕。”
好蹩脚的谎言,杨勤不由得挑眉好笑地看着她:“本王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只想同世子夫人解释一番,我对你并无恶意,不过是欣赏罢了。日后若再有见面机会,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
说着他举步离去,前头庐阳侯见两人未跟上,还以为将他们落下了,连忙折返。见到六王上前,他忙问道:“您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杨勤摇摇头,往身后看一眼:“并无别事,只是同世子夫人说了两句话,本王向她询问世子病情。”
谁要跟他好好相处,宋瑜很是不悦地抿唇,可惜她不能当场反驳。
好不容易将人送出大门,宋瑜头也不回地离去,端的是一刻不愿意逗留。她步子迈得急,下台阶时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好在被澹衫稳稳扶住:“姑娘一直心神不宁的,究竟何事?”
宋瑜不言不语,一路面无表情地回到内室。霍川经过一早上针灸,早已躺在榻上睡着了。她不好意思打搅他,便躺在他身旁,缩着身子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瘪瘪嘴控诉道:“我讨厌六王。”
谁想到霍川立刻问道:“为何?”
他不是睡着了,怎的又忽然清醒!宋瑜往外退,险些从榻上摔下去,情急之中她拽住他的袖子,葱白的纤指捏住他玄青衣角:“你怎么不睡?”
霍川面色不变,语气强硬了几分:“为何?”见霍川摆明了一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架势。宋瑜敛眸,老老实实地交代:“他说话无礼,我听着很忐忑。”
不必多说,霍川便明白其中意思。他反手握住宋瑜手掌,将她带往自己怀中,抬手碰上她微抿的唇瓣:“不要同他来往,更别同他说话。若再有一次,三妹,我真会说到做到。”
宋瑜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所指何事……难不成真要断她手脚,一辈子困在这侯府之中?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恐惧地望向霍川:“这事并非我的过错,你真舍得如此待我?”
霍川心中一软,将她带往怀中,贴着她耳畔道:“六王的事情交给我解决,你无需担心。我不舍得这样对你,但对他可不一定。”
可对方是皇后最疼爱的第六子,他若真这么做了,必定会惹来杀身之祸。宋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袖子,抬眸期期艾艾道:“我不会再同他来往的,你不要吓我。”
霍川合目,似有沉思。
艾灸做了好些天,霍川的眼睛不见丝毫起色,甚至不如第一日的效果。
起初田老先生以为是受凉影响,可仔细一想又不全是那么回事。他放下银针,为霍川诊脉,眉头不展,表情极为严肃:“不应该……”
他低头瞥见桌几摆放的薏仁粳米粥,便询问一旁丫鬟:“世子近来都食用些什么?”
丫鬟将这几日的菜式一一报上,听罢田老郎中捋了捋胡须,并没有什么异常,那这情况该如何解释?
他将目光重新放在粥碗中,捏着勺柄舀了舀,里头露出四五颗饱满的银杏果。他的脸色赫然一变,厉声质问:“世子每日吃的粥,都放了这种果子?”
丫鬟探头,旋即点了点:“都会放几颗,近来世子咳得厉害,这东西能治咳,便没断过。”
哪知田老先生头一回如此严肃:“日后不得再用此物!”
白果本身带一些毒性,煮熟了吃没什么,众人都没放在心上。却不知这东西跟一种药物掺杂食用,会造成眼内充血,对双目十分不利。前日霍川落水,由田老郎中开药,裏面便有这种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