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相信你啊。”

“真的？”阿彻很开心。

“那当然，像你这么帅的人，追你的女孩子那么多，你想看谁看不到？”女生低头吃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你犯不着去做那样的事情。”

“不是犯不着，是不会。”阿彻郁闷了，“难道我看上去像花|花|公|子？”

“嗯。”

“怎么会！”他愤愤地扔下筷子，“我连初恋都没有！”话一出口就他后悔了，在香港，17岁了连初恋都没有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真的？”轮到女生惊讶了。她以为林允彻至少有三任以上女友！自打他转学到这裏，半年里向他告白的女生，少说也有一二十个吧？她们都是比较漂亮的，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子，连告白的念头都不敢有。

“你在骗我吧？”女生不相信。

阿彻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如果我骗你的话，罚我一辈子交不到女朋友。”他认真的样子像个孩子，单纯得不掺一点儿杂质。那些暗恋他的女孩子一定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冷感花美男，其实是个跟草履虫一样单纯的家伙。她想着，笑出声来。

“喂，你笑什么？”他摸摸脸，“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好。”

阿彻的心脏一连漏跳了好几拍。他装成低头吃面，见她没有说下去，终于绷不住了：“那你说，我有什么好嘛。”

“什么都好。你好得就像一尊佛，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舍利子。”

阿彻无话可说了。

一道澄净的绿光，豁然照亮了前方的路。

那天女生回家时，老爸还没回来，只有老妈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女生乖乖地蹭过去。

“妈，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女生小心翼翼，“感情方面的事。”

“想交男朋友了？”老妈聪明得很，“考上大学以前不准谈恋爱！”

“班上好多人都有。”女生还想撒娇，只见老妈眼角隐约有泪痕，“妈，你怎么了？你跟爸又吵架了？”这阵子家里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她猜到了一点儿端倪。

“小绮，如果我跟你爸分开了，你愿意跟谁？”老妈迫切的眼光让她一阵心惊。

她抱住老妈：“不，不！你们不准分开！不要分开！”从回家时的畅快甜蜜到现在的心惊恐慌，不过短短10分钟。

所有的爱，都会从青涩美好的最初，走到阴影下的曲终人散吗？那晚，女生窝在被子里失眠。只听得手机嘀的一声，收到一条新短信。

“Hi，我是跟你一个年级的。以后，可以每天跟你说声晚安吗？”谁啊？这么无聊！女生关掉了手机，辗转反侧几分钟，又重新开机。一条新短信发了过来。

“对不起，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做个朋友吧，不干涉对方生活的好朋友。晚安，祝你幸福。I''m Mr.Goodnight.”她隐约期待着发短信的人是某某某，又不能轻易确定。

如果这个人是他，该多好……

她将手机放在胸前，沉沉睡去。

“加绮圣诞节生日，你说我送什么给她好？”Steven从12月初就开始为这个问题伤脑筋。阿彻假装若无其事地记住了她的生日。

原来她是12月25日的，跟基督同一天。他买了新手机，换了新卡给她发匿名短信，两人渐渐熟稔，她却一直不知道给自己发短信的就是林允彻。

“Mr.Goodnight，你到底是谁？咱们见个面。”

每每阿彻看着屏幕上这样的短信，总是无言。愈是熟稔亲密，想要与她在一起的心愿就愈加强烈，如炽烈的火球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愈是熟稔亲密，对兄弟的愧疚也愈加深浓。

不知不觉到了圣诞节，他用打工的钱买了一份礼物，寄放在学校附近一家超市的储物柜里，再将储物柜密码发给她。

“圣诞快乐，记得在下午3点前去拿礼物. Mr.Goodnight.”

女生打开储物柜，粉红色缎带盒里放着一枚精致的胸针，施华洛世奇这季的款。对学生来说，这算是贵重的礼物。

她心裏忐忑，到底是谁一直默默无闻地对她好？她曾暗暗期待这个人是林允彻，可好几次在走廊上遇见，他仍然跟Steven形影不离，至多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再没有多余的目光与暧昧。

她很失望。那一次在篮球场遇见，又一起去吃面，聊得那么自然，她原本以为两人会从那一次开始熟络，不料林允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冷漠。

一回到学校，他就仿佛戴上冷冰冰的假面，又愈加遥远了。

星期一的周会散后，允彻看到她戴着那枚胸针，暗自开心了很久，神色中却没有任何表露。他不能流露出半点对她的关注，甚至，要故意疏远。

Steven用情愈来愈深，最近他的嘴裏，三句话不离“我们家加绮”，到处炫耀幸福。阿彻嫉妒得抓狂，他无法容忍心爱的女生在别的男生怀里，只能刻意回避Steven和加绮在一起的场合，在夜晚用另外一个手机号码发短信给她。

——“睡了吗？”

——“没呢。在发愁。”

——“有什么好愁的？有我呢。”

——“我爸妈闹离婚。”

——“哦……我有个护身符，送给你吧，可以保佑你。”

——“啊？那你怎么办呢？你不是没有保护了？”

——“我是男生嘛，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小绮就不一样了。看到你幸福，我才会开心。这样吧，我明天把护身符放在上次那个超市的储物柜里，放好了就发短信给你。”

——“放胸针的那家超市？”

——“对，等我发密码给你，你再过去拿吧。”

第二天，吃过午饭后，阿彻逛到那家超市，取下衣领下的护身符，正要放进储物柜里，冷不防有人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林允彻？”熟悉的声音。

他像被抓住的小偷霎时怔住，跟着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疾地将护身符紧攥在手心，缩进衣袖里。

女生的笑容在冬日里，甜美得让人心醉。她欣喜地问：“你来买东西？”四下望望，这次没有看到跟他形影不离的Steven，“你一个人？Steven呢？”

又是Steven，不必总挂在嘴边证明感情好吧？他暗暗吃醋，不自然地指指饮料货架，“他在教室休息，我过来买可乐。”

护身符上的字迹，被他掌心裏的潮热晕染。他只想离开，离开这窘迫的地方，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买完先走了，再见。”他忙不迭地逃开。

“哦……”

女生失落地伫立在原地，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起起落落，像被针扎过的柠檬，酸涩的汁液满溢，渐渐浸透整个心房。

王哲抱着刚买的一打本子从收银台出来，跟借口买可乐的阿彻擦肩而过。

“小绮？”王哲前段时间向她表白，被拒绝了，“你跟那小子一起来的？”他耿耿于怀。

她耸耸肩，神色中不无失望：“怎么会？”在储物柜遇见，直觉分明告诉她，林允彻就是那个每晚发短信安慰她的Mr.Goodnight。可他好冷漠，连话都不愿跟她多说。

“别理那小子，听说是个花|花|公|子。”

“你认识他？”

“上次，你替王加绮去开班干部会的时候，他不是坐在你旁边吗？我想跟他换个座位，他居然摆臭脸，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你还真记仇。”

“那当然，他想坐在我的小绮身边，没门！”王哲挑了挑眉毛，两人往学校走。

她郑重地重申：“别叫我小绮，太亲密了。别的同学之间不都是叫本名吗？”

“那叫什么？萧绮？虽然你的本名很好听……”王哲挠头，“不过叫你‘萧绮’，感觉比‘小绮’疏远很多。”

“如果你叫小绮的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王加绮。”她和同班好友王加绮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绮”字。

小绮，小绮。

每每听到有人这么唤时，两个女生都会回过头，宛如开在同一枝头上的双生花。上次帮王加绮递情书，本来信封上写的是“小绮”，她特意要好友改成了“加绮”，就是怕别人误会。

Mr.Goodnight那天失约。收到他推说太忙的道歉短信时，萧绮恍然想起在超市与林允彻相遇时，他眼睛里冷漠和慌乱|交织的眼神，像一处被大雾笼罩的密境。父母的争吵日渐升级，昨天，老妈正式向老爸提出了离婚。没有护身符保护的萧绮像是失去了铠甲的小动物。老爸在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萧绮只能选择跟妈妈一起过。

只要离婚协议一签，她跟老妈就必须搬出这房子，甚至要转学。

——“我可能要走了，Mr.Goodnight，明天出来见个面吧。”

——“什么？你要去哪儿？”

——“爸妈离婚，我大概要转学了。”

萧绮按完这行字，很想再问“你认识林允彻吗？”想了想，还是没有问，直接点了“发送”。

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吧……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在这世间，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你没事吧？”Steven发现林允彻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今晚打算碰面时向对方告白的阿彻，不敢看好友的脸。今晚他注定要失去一个人——暗恋的女生，或是老友Steven。

他嘴唇嚅动：“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Steven八卦地凑近：“哦？谁？谁啊？”

阿彻收拾书包：“明天你就知道了。”

“哟，还保密？”Steven抱着胳膊，看着阿彻走出教室，忽然叫住他。

阿彻回头的瞬间，神色有些慌张。

他怕Steven知道，自己马上要去约会的，就是他的女朋友。

“加油！兄弟！”Steven给老友打气，“真要喜欢谁的话，一定要追到手哦。加油！”阿彻点点头，心裏五味杂陈。

傍晚下起鹅毛大雪，他们约在远离学校的街心公园。直到在长凳上坐下的前一刻，他仍然有快步离开的冲动。

争取亦或放弃，告白亦或离开？

良心不断拷问着他。

喜欢上兄弟的女朋友也就算了，暗恋也就算了，发匿名暧昧短信也就算了，林允彻，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打算抢兄弟的女朋友？

大雪无声无息地落下，雪雾尽头，萧绮背着书包一路小跑。隐约可以看到街心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男生的时候，她停下来，悄悄地躲到一旁。

少年打着伞伫立在漫天大雪里，侧脸清冷俊美。

果然是他。她喜欢的少年，有世界上最明媚的侧脸。

林允彻就是Mr.Goodnight。

萧绮掩不住兴奋，赶紧躲到灌木丛后面，拿出小镜子梳梳刘海，又在唇上点了点粉红色的唇蜜。呼，呼。扑通，扑通。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快。一会面对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正忐忑不安，手机短信来了，萧绮暖了暖冻僵的手，打开一看。

——“我已经到了，可是……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像是被人当头一瓢冰水浇下。

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他都到这裏来了，为什么又要当逃兵？

这时，只见少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来了又要走？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女生都喜欢迟到，应该没这么早吧……

林允彻转身离开时，脑海里都是Steven鼓励自己去追求真爱的笑脸。

“加油！兄弟！真要喜欢谁的话，一定要追到手哦。加油！”

那笑脸一次又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林允彻边走边发短信。萧绮还没追上去，手机上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如果上一条短信让她震惊的话，这一条短信，彻底浇灭了她的希望。

他在最后的短信里说：“对不起，王加绮，我喜欢你。”

看完那行字时，萧绮脸上的表情完全处于僵化的状态，像是一整块冻结的冰。

她想哭，却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她没有再去追，默默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家。两个人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

他说，我喜欢你。可他喜欢的是“王加绮”，不是“萧绮”。伤心的萧绮想，难怪他在短信里那么温暖，现实中遇到时，却那么冷漠，原来林允彻喜欢的是她的好朋友王加绮，不是她。他一定是弄错了电话号码，萧绮沮丧地想。

算了，就当陪他走过了一段路，他也成为她路过的路。

萧绮回到家，老妈告诉她，离婚协议已经签了，下周她陪萧绮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嗯，转学也好，这样就可以避开林允彻了，只要不看到他，心就不会疼了吧？萧绮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浑浑噩噩地倒头就睡。

“当当当！恭喜林大帅哥告白成功！”当Steven和王加绮拿着大把玫瑰和粉红色气球，在林允彻家楼下将他拦下时，原本以为会见到大帅哥面带桃花的脸。谁知，林允彻一脸死气沉沉，眼角依稀有泪光。

Steven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了？”Steven手忙脚乱，猛力摇晃老友的肩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

面如土色的阿彻幽幽地哼到：“你再摇，我的头就要掉下来了。”

“喂！你搞什么鬼？”Steven觉得奇怪，“你不是去约会喜欢的女生了吗？不可能吧……失手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粉红色气球，“我还特意叫加绮来，大家一起庆祝的。”

什么，加绮？

阿彻清醒了一些，指着那怀抱玫瑰花束、体型比萧绮大出一个size的女生，冒昧地问：“你是……王加绮？”

不等女生回答，Steven很man地揽住她的肩膀：“哈哈哈，还没介绍呢。这是我的女朋友，王加绮。”

眼前的女生一头夸张的自然卷发，虽然精心装扮过，仍远远没有“花苞头”女生清丽可人。

“加绮？你真的是王加绮？”阿彻愣了，“那帮你递情书的女生是？”

“哈，那是我姐妹，萧绮啊。”女生诡秘地笑，“难道你喜欢的人是萧绮？”

“这个……”阿彻装不下去了，“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问到萧绮的地址，他抢过Steven手里的气球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在这世间，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可是，这一刻，他们的心事全放下来了。街心公园里果然没有她的身影，阿彻跑到萧绮家楼下，一声又一声地大喊：“萧绮！萧绮！”

睡得浑浑噩噩的萧绮隐约听到林允彻的声音。肯定是太想他了，在做梦。她往里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老妈拼命敲门：“小绮？小绮？楼下那个是你同学吧？”

什么？不是梦？

萧绮猛然惊醒，跳下床趴在窗台边一看，楼下的路灯旁，林允彻牵着一大把粉红色的气球。见到她出现，他松开了细线，气球争先恐后，呼啦啦朝天空飞去，宛如一场逆流而上的樱花舞。

“萧绮！萧绮！”少年将掌心拢在嘴边，大喊，“萧绮，我喜欢你！”

这一次，他没有再喊错名字。女生趴在窗台上，捂住脸颊喜极而泣。

雪停了。鲜嫩的爱情在这个暖意融融的冬日里，开出了细幼的花朵。

空气里满满的，都是粉樱花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