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天气彻底变暖，大家脱去了厚厚的棉衣，换上春装。由于还有两个月守丧期满，所以最近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张罗说亲的事情。从说亲到成亲，最快也得一个多月，所以拖几天满俩月便也是了。丁广成这边，最近也开始给他妹妹张罗找婆家的事儿了。附近的没考虑，几乎都是十里八村以外的人家，就是坐牛车回来，也得小半天的那种。大家都以为是年前闹腾、怕人家知道的缘故，所以都没有多嘴一问。不过最近上工，蒋菊不笑、也不怎么爱吱声了。反常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不过林素没有理会。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心态若是调节不好，就是她的问题了。心细的江淑莲也发现了，这天趁着空闲去厕所，正好跟蒋菊结伴。走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好心的问着：“广成媳妇儿，你最近咋了这是？”“啊？怎么了二嫂？”蒋菊想事情，晃神了。江淑莲轻轻地摇头，故作无视的问着：“没啥事儿，就是问你最近咋不爱说话了。是因为你小姑子的婚事吗？”能让她不说话，情绪低落，好像也就只能是这个原因了。蒋菊看着热心肠的江淑莲，重重打了个“唉”声，说：“不是因为她的婚事，是因为她。”她，自然说的是丁英子，但具体因为啥就不清楚了。二人方便完出来，一边往回走，蒋菊一边说着家里糟心事儿。原来，自打他们三个人来早点铺子上工之后，家里就算见到活儿钱了。可自打给英子说亲之后蒋菊发现，他们几个人的工钱，时不常就会少几个。不多，也就两个、三个。一次这样，两次这样，次数多了也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也不能肯定就是她拿的，可具体是谁……咱们也能想到。二嫂，我家的情况你知道，就那么几个人，我婆婆只管孩子，给我们做做饭，不可能拿钱。”“铁蛋也小，更不能知道拿铜板出去乱花。广成他们兄弟俩下工就在一起，也不可能是广玉，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就是她了。”江淑莲听蒋菊这么说，明白的点点头。说实话，英子的确是有嫌疑。说亲之后就要出嫁，给自己偷摸弄点嫁妆，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钱毕竟是人家赚的，她不出来干活儿，也不下地帮忙，实在没有理由给她多陪送啥，更何况家里也没那个条件。江淑莲看着揉面的林素，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你就跟川子家的说一声，你们三个最近的工钱不领，存在这边。”“可以吗？”蒋菊有些不放心。江淑莲笑着点头，道：“肯定没问题，放心。”二人回去洗过手，继续忙活。辰时二刻，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大家开始打扫卫生。林素得知可以了，便张罗他们几个人的吃食。春耕了，大家都分秒必争，不能耽误种地。官道一阵马蹄声，三匹马一前一后的往后山赶，其中一个勒住缰绳，冲着旁边的人，说：“少爷，这边有个早点铺子，我们来这儿吃点饭吧。”被唤少爷的人同样勒住马缰绳，看着摊子又看了看荒地，再看看新站屯的方向，微眯起了眼睛。那人以为他不愿意，不禁又劝说着：“少爷，山上没有早饭，赶路这么久得多少吃点儿。”“知道了。”应下之后翻身下马，把马缰绳扔给那人，踩着青石板便过来了。看着自己熟悉的身影儿，嘴角微微上扬。就觉得会是他，没想到还真是。戴亮眼尖，看到他往这边走，而且身上穿的还很考究，微微拱手迎过来，说：“客官想吃点儿啥，咱们现在有包子、馒头、粥、骨头汤。咸菜赠送，我们老板娘拌的，特别好吃。”男人看着他们几个统一的穿着，缓缓点头。凌慕川闻声扭头，当看到来人之后，破天荒的眯起了眼睛，随后恢复刚才的面容，什么表情都没有。离他最近的丁广玉见到，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揉了揉眼睛，的确凌慕川没有笑，难道自己真的眼花了。那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戴亮，问：“你们这个摊子开了多久？可有红契吗？”戴亮被问得诧异，不过倒也机灵，，忙回答着：“有，我们掌柜的有红契，年前在县里办好的。客官看我们这个幌子，镇长亲自给写的。”“呵呵……这样啊。”缓缓颔首，不再说话。凌慕川把手里的长条凳子放好，来到那人坐位的对面，问：“吃点儿什么？”“你看着张罗，我们三个人。”凌慕川扭头看着戴亮，吩咐着：“三十个肉包子，三碗粥，再来几个馒头。”“好。”戴亮听了点头，转身去了后面。两个随从拴好马过来，见到凌慕川纷纷一愣，只一瞬间随后抱拳拱手，分别坐在主子的两侧。凌慕川单手敲着桌子，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到。”那人回答，随后看着他问着，“你媳妇儿呢？”“后面呢，带你去看看？”“不了，人多眼杂，晚上我会过去。”“行。”凌慕川说完起身，继续忙活他的事儿。戴亮把吃食上了，便退到一旁跟他们一起搬桌子。有人吃饭，扫地是不可能了，一会儿再说。三个人吃完饭，刚才跟凌慕川说的那个起身，走到他跟前，道：“包子好吃，东西也很好，味道不错。山上做工的人，都来你这吃早饭？”凌慕川点头，算作回应。“我是山上建庙的总管事，既然你这有红契，东西也不错，就一直开着吧。工程到来年上秋结束。”“好，多谢。”二人故意疏离，为的就是不让旁人看出什么。那人给饭钱，凌慕川摇头拒绝。抛开那层关系不谈，就这人是山上“总管事”的身份，都得请人家吃饭。谢家平上次还过去给小管事润手，他们就舍了几十个包子，赚了。送走了三个人，大家继续打扫卫生。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影响他们一般。扫地、拖地，后面全都收拾干净，只留前面那一块区域。等大家吃完饭，走了以后再收拾，省的踩上脚印。不得不说，林素做的这个拖布很实用。青石板拖干净，每天来人吃饭看着都觉得不一样。林素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分装两盘上菜。总不能老吃咸菜、粥、包子，换谁都会吃腻。大家吃过早饭，便各自回去忙着种地。今儿轮到丁广成收尾，所以丁广玉先回去上地，他在这边把剩下的地方拖干净就走。蒋菊等所有人都走了，来到记账的林素跟前，小声说：“嫂子，能不能求你帮个忙？”“什么事儿。”林素没有抬头，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蒋菊看了眼自家丈夫，深吸口气，好像多为难一般才道：“嫂子，是这样的。我们三个人的工钱，能不能暂时不领，等我想领的时候再跟嫂子说。”林素闻言抬头，把手里的毛笔放下看着她，问：“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样了呢？”丁广成收拾卫生的动作也顿住了，话到嘴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音，低头继续拖地。林素瞅着他们夫妻俩的样子，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事儿。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说：“坐下聊，到底怎么了？”蒋菊轻叹口气坐下，一双手不安的搅着，随后看着林素，说：“我……我是想攒点儿。拿回家总想买些东西，所以我就……我就觉得还是放在嫂子这边把握一些。”这理由特别牵强，林素听了虽然不信，但也没追问。点点头，道：“行，既然你信得过我，那就存在这边吧。你要的时候提前说，我好给你准备出来。”“谢谢嫂子，谢谢嫂子。”蒋菊的状态，更加让林素蹙眉了。看着一旁卖力干活的丁广成，想了一下，道：“英子的亲事可说下了？”“还没有。”蒋菊回答的时候，一脸深沉。林素见状明白了，估计不想把钱拿回家，是因为这个小姑子的缘故。把最后一笔账记完，抬头看着她，说：“亲事这个急不来。不过你可以跟媒婆说下，对方给了多少聘礼，你们一分不要，全都给英子陪送过去。”蒋菊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嫂子，谢谢啊。”“没事儿。”林素起身把账本收好，交给凌慕川锁上。丁广成拖完最后一块青石板，林素冲他摆摆手，说：“回去吧。剩下这点我拾掇就行。”说完，林素把洗干净的拖布，挂去一旁溧水。丁广成端盆，把水倒掉，带着媳妇儿离开了铺子。林素看着他们夫妻俩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替蒋菊捏把汗。毕竟她当着丈夫面，说了不领工钱的事儿，估计是一时兴起、私自做的主。“想什么呢？”凌慕川来到她身后，伸手把人搂在怀里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