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孙老爷子热情的让到炕头，红霞把带来的衣服交到他的手里。林素看着木讷的老爷子，开口解释道：“过年了，这是我做东家给孙叔还有钱叔额外准备的。旁人没有，就你们二老有。过年了，穿身新衣服，挡挡穷。”孙阳听到这话，摸着手里上等料子的衣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久了？他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自打老伴儿过世，他又当爹又当娘。做饭、洗衣、缝衣、做衣……好不容易几个孩子拉扯大，眼睛虽然不花，但手却不怎么好使。做活儿时间长就手抽筋，一件衣服从开春能做到入秋，算下来已经七八年没做过衣服了。不是捡别人不要的，就是钱宝丫给钱大哥做衣服时给他带一身。真正自己拥有的新衣服……抱紧衣服，郑重的冲着林素鞠九十度躬。这么大的礼，让刚刚坐下的林素，忙不迭起身，扶住了他。“孙叔快别这样，这么大的礼，我哪受得住啊。”“谢谢，谢谢东家啊。”孙阳略带哭腔的表示感谢。孤独久了的人，稍微有人送些温暖，他就会觉得满足。特别满足。林素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炕上后说：“孙叔，本来还有白面跟猪肉，但我就不给你拿来了。回去我们几个没事儿把它们包成饺子，一天给你下十二、三个也就够了。”孙阳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人家对他的处境了如指掌，更是为了他着想，怕东西被那几个狼崽子拿走，直接留在了客栈。反手握紧林素的手，郑重的道：“真的谢谢东家。你真是好人啊！”“也不算，就是举手之劳罢了。”林素轻笑着摇头，“三十儿下午的团圆饭，老爷子去客栈吃。我不在这边，客栈就我三哥两口子还有荆管事。”“多双筷子多个碗，没什么麻烦，你也别客气。过去吃一口，然后在打更。这一年到头，谁都能休息，唯独你跟钱老爷子休不了，算是一种补偿吧。”补偿？如果这是补偿，那就是太珍贵的补偿了。孙阳长叹口气，苦笑着点点头，答应着道：“好，老头子也厚脸皮一次，去麻烦戴管事跟荆管事。”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孙阳瞬间皱眉，忙不迭把衣服放在炕上要起身。没想到被林素一把拦住了，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很快，门开——“爹啊，你们客栈发了白面、猪肉啊，你这过年去我那吧。老二、老三都去，你也过去，那面跟猪肉……”话没说完推门进屋，看到屋里的几个人愣住了。随后笑呵呵的冲荆帆拱手，热络的说：“哎哟哟，什么风把荆管事吹来了？是给我爹送东西不？荆管事你也太客气了，以后这种事儿哪用得着你跑一趟啊。知会一声，我自己去拿。”荆帆看着不要脸的孙老大，冷“哼”一声，没搭理。林素靠着火墙，瞅着眼前这个孙家长子，嘴角狠抽两下，也没吱声。长得不像孙老爷子，估计是像母亲。都是儿像母，有福。这人啃老、做吸血虫，还真是有福气呢。孙老大唱了独角戏半天，见大家都没理他，不禁看着自己的亲爹，咂舌一下，道：“爹，你倒是给介绍一下啊。这两位谁啊，哪家的小娘子？”孙阳只觉得脸特别热。但大儿子二皮脸的性格他也清楚，无奈之下只得做着引荐，说：“这位是我们东家，凌夫人。那位是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霞。东家，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孙风。”孙风一听眼前这夫人是传说中的凌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打量一番后抱拳，比刚才跟荆帆说话还热络，满脸堆笑的道：“哎哟哟，居然是凌夫人，真是久仰大名。小生仰望凌夫人好久，今日终于得见，真是祖宗庇佑，祖宗庇佑啊。”“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红霞没忍住，直接咳嗽了起来。林素也觉得没意思，看着眼前的男子，清冷的说：“大儿子？我怎么听说孙老爷子是独居，孩子都不管呢？”“谁啊？谁造的谣啊！”孙风理直气壮的反驳，随后又良好态度的道，“凌夫人可别听那帮小人胡嘞嘞，我们哥仨对我爹可好了。”“我爹不容易，那么吃力把我们哥仨养大，还费劲巴力的帮我们娶媳妇儿，盖房子，我们心里都感激，真的。凌夫人刚来，很多事儿不能听别人的。”“原本，我是老大，要养活我爹。可我爹住不惯我们家，嫌孩子吵，没法子我们哥仨才把原来的老宅修了修，让爹住过来，我爹是故土难离，爹你说是不是啊？”孙风直接把话扔给了自己的父亲。林素再旁看的真切，这个无赖就是吃定了老爷子不会驳他面子。不过他说的过程中她了解到一点。孙阳不容易，养大了三个孩子，还帮着给他们把房子盖了。原本老爷子是跟老大一起生活的，但因为些原因，所以老爷子又出来了。这房子原是孙家老宅，怪不得从外面看这么破。孙阳很想说“不是”，但也不好真的在东家面前起争执，只得出声的说：“你回去吧，我这边没事儿。一会儿我还得去打更，你快走吧。”“别啊爹，你东西……”“老爷子的东西没给，都在客栈，不发了。”荆帆清冷的说着。孙风一听到这话，瞬间变脸了。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说：“荆管事，你一向一视同仁，怎么这次偏就不给我爹了？白面跟猪肉，别人都有，凭啥我爹没有啊。你这么做太不公平了吧。”“公平？你在跟我讲公平？”荆帆沉稳的开口反问。跟他刚才愤怒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孙风恼火，刚要开口，孙阳起身拦住他，道：“你快回去吧，别在这儿裹乱。发不发的那是我们客栈的事儿，回去过你的日子。”“嘿~！我说老东西，过年了你不给孙子东西啊？”孙风这会儿也不装了。原本就是来要东西的。如今没有东西，他还装啥玩意儿！荆帆老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个凌夫人也是满脸轻蔑。如此，他还热脸贴什么冷屁股，不装了。孙阳见儿子要犯浑，大力的往外扯他，一边扯还一边说：“你给我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走，走。”孙阳力气大，拽的孙风直趔趄。最后把人拽烦了，使劲儿一挥——“我告诉你老东西，别以为有人在我就顾及面子。你要面儿我凭啥给你脸？我告诉你，爷爷给孙子压岁钱天经地义，你赶紧把东西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可就……”“啪——”林素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来，照着他的脸儿，就狠狠甩了一巴掌。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孙风就是个不孝子。常年干农活儿力气大，刚才一甩，要不是荆帆离老爷子近，这会儿只怕就摔地上了。老胳膊老腿的，这一摔谁知道是断了骨头还是碎了骨头？一巴掌来的突然，孙风根本没有来得及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打完了。不敢相信的瞪着她，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一般。“做人做到你这份儿上，我今儿也算开眼了。我问你，你口口声声的‘老东西’是谁啊？那是你爹，你亲爹！”“你不孝顺，不尊重，反而一口一个‘老东西’。怎么，等你到了你爹这岁数，你儿子也管你叫老东西呗！”孙风缓过神来，看着一旁站着的荆帆，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忍。当初客栈盖房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带人去闹腾的，毕竟盖房子用的是他的荒地。可荆帆会功夫，“嘎巴”的声音，到现在他都记得。咽了下口水，强撑着自己，说：“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外人少……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