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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不欢而散后，唐芷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她正走在了一条漆黑无人的路上。
只隐隐约约从一个地方传出声音，唐芷循着这道声音，转进了一个小巷。
然后看见狭窄的小巷里，纪放正抱着另一个人亲吻。
她走上前，拉纪放的手，想要把两个人拉开，却是怎么也拉不动。
“别亲了！”
“不准亲！”
唐芷在梦中叫唤，两个人却是对她的哭泣和尖叫视若无睹，沉醉在这份刺眼的亲吻之中。
凌晨四点，唐芷哭着从床上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终于确定这只不过是一个梦。
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停留在身体里，怎么也散不开、化不掉。
唐芷拿起床边的手机，下意识地就想要给纪放打电话。
可大拇指放在绿色拨号键的那一刻，她却停住了。
少女的整个人都停顿了几秒钟，把手机丢掉一边。
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头深深埋在膝盖之间，坐在床上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她不爱哭的，可今天一天却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
不能给他打电话。
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他的人生。
不可以。
如果他将来恨自己怎么办，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选择了。
不知道像这样哭了多久，唐芷终于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白天孔秋芸看见大女儿那两颗肿起来的眼睛，都被吓了一跳，赶快找冰块给她敷。
有些事情，总是没办法的。
“小芷，你艺考没来得及参加，高考还是得加油啊。”孔秋芸从旁提点了一句。
其实她也害怕女儿因为感情影响自己的未来。
“放心吧妈。”
唐芷举着包了冰块的毛巾敷眼睛。
她知道她需要学习，需要做题，需要用很多很多的题目压住她，把她压倒把她埋没，再想不起任何的东西。
寒假剩余的十天里，唐芷和纪放都没再见过面，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似的，就连短信和电话都不曾有过。
唐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做过的题目再做一遍，再做一遍，好像这样能另自己好受一些。
孔秋芸端着切好的水果，去到唐芷的房间。
大白天的，她却连窗帘都拉着，里面昏昏暗暗的就开着一盏小台灯。
那种作为父母的心疼.......
“小芷，要不咱们今天不学习了，一起出去走走，跟妈去趟超市买点东西，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不了妈，我不想出去。”唐芷坐在椅子上，像是真的做题机器那般，飞快地一道道写下选择题的答案，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
“唉。”
孔秋芸叹了口气，走去过要帮她拉开房间的窗帘，却立刻被出声制止了。
“妈，别拉，我不想开窗帘。”
“小芷.......”
孔秋芸有好多话想说，最后一句都没开口，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帮她带上了门。
电视剧里分手失恋都伤心欲绝，自己家女儿就哭了那一次，接下来好像真只会学习了，都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只希望开学以后，小芷回去遇上同学，一切能变正常吧。
如果不行……也许该带她到医院看看？
新年团聚的寒假结束，也意味着新学期的开始。
一整个寒假没见了，同学们热络地凑到唐芷身边，和她聊起春晚的事，顺便问些明星的八卦。
“xxx真的有那么帅吗？”
“xx人品样啊，好多人都说他不礼貌,是真的假的？”
“我好喜欢xxx啊，唐芷你要是下次见到，能不能帮我要张签名啊？”
其实他们说的话，唐芷都没仔细听，时不时地回一句保持礼貌。
她的脸朝向自己旁边的座位，那个本该坐着她喜欢的少年的位置，空落落的，没人有在。
他怎么没来上学？
沈小星看出了唐芷的奇怪，说“老师要来了”把大家从唐芷的身边轰走，然后转过身，朝后面的课桌趴着。
“唐芷，你和纪放是怎么了吗？他都迟到了还不来。”
“小星。”唐芷收回对旁边课桌的目光，“我要参加高考了。”
“啊？你不出国啦？”沈小星诧异地问。
唐芷不是本来决定要去h大了吗，她要是能去，她父母都得给她烧高香摆酒席了，说不定老祖宗还能从地里爬起来给她送花吹个唢呐。
想到这画面，沈小星突然一寒，有点吓人啊。
“嗯，我准备去首都音乐学院。”唐芷说。
“你说啥儿？”
沈小星的嘴巴张开，就没能闭上。
不出国，不去h大。
唐芷的目标居然连清北都不是！！！
这可是他们一中的学神唐芷啊！
“这你爸妈能接受？”沈小星问。
这要是换作她爸妈，肯定接受不了。
你有能力去top2，甚至都已经拿到全球top的入取通知了都不去，这要换作他爸妈，肯定得拿着菜刀追在后面骂，甚至连老祖宗都从地里爬出来......
呸呸呸！
被沈小星这么一问，唐芷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儿。
也对，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父母永远都是给予支持，所以她连这方面的因素都没考虑过。
唐芷的心里，蓦地又生起一种感动。
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其实她也知道，父母和妹妹这些日子都有多为她担心。
两个大人千方百计地提议她出去走走，兰兰也缠着她要一起出去玩，就算那小屁孩自己都没多想出去玩。
只是他.......
唐芷盯着旁边空落落的桌子，抿了一下嘴唇。
“你不出国的话，那纪放还去不去啊？”沈小星问。
她也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准备出国，神仙眷侣哦。
“去的吧。”唐芷说，“他拿到h大的offer了。”
“我靠！”沈小星当场就骂了出来，“凭什么啊？！”
唐芷能被入取很正常，她就应该被入取！
可纪放凭什么啊？！
就算他好像考试是考得不错，但也......凭什么啊？
沈小星当然不知道纪放身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也想不通，“早知道我也申请了，讲不定我也被录取了呢。”
唐芷冲她挤了个笑容。
那应该不可能，沈小星又没那种家室、金钱和绝对阶级上的优势，一个大国首富家族的孩子，家族成员还有许多在那学校的教育经历.......
教育真的完全是公平的吗？
总之高考，要公平得多。
还是专心准备高考吧！
就和唐芷父母想的一样，开学后，唐芷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果然还是要多出去见见人。
纪放第二天也没来上课。
唐芷主动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却收到的是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学校里的老师也知道纪放的人生定了，还定的让他们所有人都吃惊，就不管他来不来上课了。
阮老师本来一直想的是唐芷能创造她教育史上的神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个纪放！那个前一年还是问题学生的纪放！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人生啊！
第三天，唐芷对依旧空着的课桌，叹了口气。
放学后，唐芷和父母打电话说了一声，便坐车前往他家，准备按照妈妈的说法，和他好好聊聊。
大家都需要往前看。
“纪放，你在吗？”
唐芷站在门口敲门，喊他的名字，却是没有人开门，打电话也依旧是关机。
她往里推了下门，居然真的推开了。
少女的眉头轻皱了下，他怎么连门都不锁啊，太不安全了。
唐芷走进去，一楼没找到人。
她往那个阁楼的方向看了眼，踩上自己有些怕的梯子，听着那走几步就心惊肉跳的咯吱声，慢速往上爬。
终于，到了，呼——
“纪放你在吗？”
上来后阁楼里一片漆黑，甚至一股刺鼻的酒味直往她的鼻子和口腔里窜。
唐芷本能地皱起眉眼，心碎、心疼和难以言喻的生气——
他这段时间就这么生活的？！
她打开手机，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往前小步小步地挪，“纪放，你在哪儿啊？开个灯好不好？我有点怕。”
“别怕。”
黑暗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橘黄的灯光跳了几下，终于把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全部照亮。
小小的阁楼里，少年颓颓地坐在床边的地上，他的身边堆满了酒瓶，手里还拿了一瓶未喝完的酒。
唐芷顿时就被眼前的画面给扎了一下。
她走过去，一把将纪放手中的酒瓶抢过，质问他，“你到底在干吗？！”
她想过纪放会伤心，毕竟她也这么伤心，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离得近了，她甚至还能看到他手臂上的一道一道。
这人居然还自残？
“酒真是个好东西，小芷，我又看见你了。”
纪放红着眼，像是终于找到救命稻草地抱住她，这是他的命啊。
“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想永远陪着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卑微祈求地说着。
“我好爱你啊。”
“我真的好爱你啊。”
他松开紧紧锢住她的双手，双手捧住她的脸，对着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吻了下去。
他真的不能没有她。
过去没能拥有，只敢躲在墙角看她嫁给别人，可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把握住了，他真的能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为什么又要分开，他不想，他不愿意。
纪放的手从少女的脸上落下，环住她的腰，把她的整个人都收在自己的天地里。
酒精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唐芷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的酒，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说不想他，不想念他的吻都是假的，甚至真的想渐渐迷离在这个吻中。
可另一道声音在大脑里清晰地作响，甚至她越渴望意图沉沦，那道声音就响的越厉害——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能看他再这样下去了！
纪放握住她的腰，把她提到了一旁的床上，人也跟着压了下来，手从她的校服下摆里伸进去，渐渐往上。
好想拥有，好想让她真的属于自己。
欲望的火花被酒精无限放大。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少年迷离的眼睛陡然睁开，凝视着身下眼睛含泪、嘴唇被吻肿的少女，混沌的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差点又伤害了她。
纪放松开唐芷，吓得往后连退，跌在地上打翻了无数酒瓶。
惊慌失措的帅气脸庞，转瞬就被冲刷的泪水覆盖，“小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人渣败类！”
“对不起！”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似是觉得不够，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自己的脑袋上砸。
好疼。
他必须给自己惩罚，他又伤害她了，他就是人渣败类垃圾，永远都配不上她。
唐芷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面前陷入一种疯狂的少年，头上开了花，和他的泪水掺和在一块儿。
然而她竟是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下，仿佛是从这份环境中抽离了出来，眼神都清明清冷了几分。
她走上前，掰开纪放的手，从他的手里拿过酒瓶丢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
袖口碰到他脸的一刹那，陷入极度自我厌恶的少年，突然整个怔住。
就连呼吸都停住了，盯着她的眼睛看。
“对不起。”他低喃，声音里还有那么点哑的哭音。
“嗯。”
唐芷把他的脸擦干净，看着他头顶的伤还是心疼，“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纪放点点头，可止不住地，又有泪水渐渐蓄满他的眼睛，可那是清明的泪。
他落下一滴，唐芷就帮他擦掉一滴。
就像那天她的哭泣一样。
少女用双手捧着他的脸，靠近，和他蹭了蹭鼻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用极为冷静却又诚恳的语气说，“我们都先为各自的未来去努力，好不好？”
“好。”纪放流着泪，愣愣地点点头。
“别再这样自暴自弃了行吗？我不喜欢。”
“对不起。”少年出声。
“小芷，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那我们先去医院行吗？”她不放心他头上的伤。
“嗯。”
“暂时的分开不代表永远，知道吗？”
“可我舍不得。”
他觉得自己爱她都爱进骨髓和灵魂了，如果不是她还在，他真的想过要不就这么走了。
死了，一了百了，没有失去和痛苦。
可他也舍不得死。
他就想，呆在她的身边。
“那就忍一忍，乖。”
“我爱你。”他强调。
“好，那你先起来，我们去完医院再说。”
*
唐芷陪纪放去医院处理好伤口，已经是很晚，少年顶着脑袋上的绷带，坚持一定要送她回家。
终于到了她家的楼下，一路上，两个人也努力尽量心平气和地聊了很多。
纪放似乎也在这会儿才明白，这个世界有商量的说法，而不是谁听谁的。
他们，先为各自的未来去努力。
少年其实也很清楚，什么对他才是最有利的状况。
他本身就更熟悉m国的环境，一些人脉也在那边很容易就重新建立，这样他才能尽快赚到钱，给唐芷值得托付的未来。
只是，舍不得。
放不下。
“我爱你。”他说。
就算这时候却也牢记地下恋情的指示，不敢伸手抱她。
少女却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双手张开环抱住高大的少年，“明天来上课好吗，我要每天看到你。”
“好。”唐芷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本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珍贵，你舍得跟我闹矛盾吗？”
“不舍得。”他想天天和她在一块儿。
“那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嗯？
少年的身体陡然绷紧，“小芷，这是你家楼下。”
她不是不让自己见光吗？
“你到底要不要亲？”少女的语气也变了，已经有那么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在了。
纪放打了一个机灵，高喊一声，“要！”
少年回抱住少女，然后俯下身，对着她的唇亲了下去，慢慢地由浅入深，终于找回那种柔情蜜意的感觉了。
好喜欢。
好开心。
好软。
“啪嗒——”
两袋东西落到了地上。
出来倒垃圾的唐父，看着在他家楼下，连他出现都没发现正忘我亲吻的小情侣，犹如有一道闪电打在他的身上！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父提起地上的两袋垃圾，跑过去，就往纪放的身上使劲儿砸，“臭小子，你放开我女儿！”
“.......”
*
唐家的客厅里，除了唐兰在房间里，其他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着。
唐芷和纪放隔了点距离，坐在中间的多人沙发上，唐父和孔秋芸一人一边地坐在两侧。
唐父以前看纪放，那就是小女儿的救命恩人，自己的忘年交，哪哪儿都是好！
现在怎么看他，都觉得他就是个强盗、土匪、流氓！
居然还在他家门口.......
气死了！越想越气！
这一切的缘由都要怪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居然还让小芷给他补课！
全部都是他的错！
唐父双手抱臂，昂起下巴，睨着眼睛看纪放问，“你有车吗？”
纪放诚实回答：“没有。”
这是真没，连一辆自行车都没。
“哼。”唐父冷笑一声，又继续问，“你有房吗？”
这个问题，纪放稍微犹豫了会儿，还是答了“没有。”
他现在住的房太破了，过几年虽然没他的插手应该会拆迁，但他也不是很舍得让它拆。
里面毕竟有他跟奶奶的回忆，也有奶奶过去生活的痕迹，像那些家具，那台收音机。
嗯，要不去找下纪非泽。
“呵。”唐父又是冷笑，抱着双臂继续追问他，“那你父母呢？”
“爸！”
安静的唐芷陡然出声，盯着唐父着急地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的情况。”
“没事儿。”纪放轻轻拍了下唐芷的手安慰。
唐父眼睛瞪大，‘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手伸地笔直，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你你你，你的手在哪儿呢！”
“.......”
纪放嗦地一下收回手，一脸尴尬地望向唐父。
唐父：“我问你的问题呢？”
“父母双亡。”纪放答。
“好啊。”
唐父收回手，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在电视机前来回踱步，最后停在纪放的方位前，“你没车没房，父母双亡，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女儿谈恋爱？”
“老公，小放要去h大了。”孔秋芸也觉得自家老公是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