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散后，二人相拥又补了会儿眠。

叶翎汐望着身子弓起缩在她怀中浅眠的江燕，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她凑到江燕耳边，曼声轻吐：“醒了么？”

耳垂被一阵热气包裹，只觉一阵酥麻感，江燕“嗯”了一声，眉头舒展，笑嗔道：“汐儿学坏了——”

叶翎汐眯起眸子，挑挑眉道：“不喜欢？不舒服？”

江燕连忙摇头，讨好道：“没没没，舒服舒服。”

叶翎汐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右手撩起纱幔，向窗户看了一眼，一轮明月已高高挂起。

叶翎汐虽是贪恋这片刻温存，却还是狠狠心，道：“你睡够了么？睡够了，我给你找件衣服，你也该回府了。”

江燕一怔，随后用脸贴着她的胸口来回蹭着，似是不愿起身。

叶翎汐见她赖皮，眼神陡然转柔起来，她轻哄道：“好了，别赖皮了，快起来吧，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烟儿要等急了。”

江燕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从她怀中爬起，靠在床板上坐了起来。

叶翎汐起身，将床尾的衣服抱起，然后坐在床铺上，慢慢开始穿戴起来。她边系着腰带，边问道：“若是明日陛下问起你为何不在尚书省，你就说你身体不适，告了假。”

江燕望着叶翎汐背靠着她，紧紧搂住她的腰肢，笑道：“我原先也是这般想的，那燕姑娘怎么凭空失了踪呢？”

叶翎汐转头，瞄了江燕一眼，淡淡道：“我会喊人扮作你模样出楚都，若是陛下问起，我就说你是燕国医女，本要归国探亲，被我耽误了这才留下救人，现在已返回故里，料想着皇帝也不会追根究底，去寻个他国医女。”

“这燕国国姓就为燕，确实是个好身份。”江燕心念一动，唇瓣贴上叶翎汐颈下的性感锁骨，蜿蜒轻吻着：“我家汐儿，果真是冰雪聪明，才智过人。”

叶翎汐忍住来自唇舌撩拨的酥痒，故作冷淡道：“不敢当，比不上你家九公主。”

江燕一怔，轻吻动作一停，但很快又纵着舌尖缠上叶翎汐的耳垂，曼声道：“别瞎说，九公主哪是我家的，只有小汐儿才是我的。”

叶翎汐受不住这撩拨，嘤咛一声忙起身避开她的侵袭，眉尖一挑，冷笑道：“不是你家的，你一大早跑人家房里做什么？”

江燕心知不妙，大呼冤枉：“这，这，不是九公主昨夜被麒公主咬伤，我这，这也是医者父母心，去照看一下，替她清理了伤口。”

叶翎汐见她目光躲闪，哼了一声，冷冷道：“喔？那你怎么不替陆杭包扎去，他可也是被咬伤了。”

“这男女授受不亲啊——”江燕义正言辞地辩解着。

叶翎汐听完解释后，依旧穷追不舍，追问道：“那你这女女授受就有亲了？”

江燕无奈，只得另起话头：“哎，不说这个了，汐儿怎么会带我来青楼？这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叶翎汐见她故意岔开话题，白眼一翻，闷哼一声，但还是接下了江燕抛出的问题：“这原本是楚都一间不知名的小青楼，不过这里刚换了老板，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怕会成为楚都最负盛名的青楼。”

江燕诧异：“为什么？”

叶翎汐淡淡道：“因为老板是叶清歌。”

江燕花容陡变，睁大妙目，失声道：“这……什么？叶清歌？她，她……她怎么会，她不是和逍遥那个妖道一起，正被陛下通缉么？她不躲起来，跑这楚都来做什么？”

叶翎汐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吃惊，耐心解释道：“不，她躲起来了，这间青楼是她命她手下张罗的，名义上还打着叶瑞的名头。”

江燕心头大震，惊愕不已：“你三叔？这叶清歌怎么与叶瑞勾结在一起了？汐儿这是探到了什么？为何我感觉什么事都被你瞒着。”她心底不自觉地泛起闷涩，口吻自然带着些不满。

叶翎汐见她神情异样，心头一抽，便不再有所隐瞒，当下全盘告知：“我先前不太确定，若是轻易告诉了你，也是徒增困扰。现下，时机已到，我便不再瞒你。”她见江燕在她解释下，眉宇略微舒展，柔声又道：“先前你总是问我小影去了哪里，那我告诉你，小影被我派去接近了叶清歌，成为她的手下，这间青楼也是小影张罗盘下的。我今日本与小影约在此处商议后续，没想到小麒提前发动。我琢磨着，你既是要找地方歇息，我也要会小影，那直接来这里了。”

江燕听完，这才恍然大悟，不禁称奇，但转而心头疑云更剧：“原来如此，那这叶清歌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她先前是投靠楚玄的，可如今楚玄已败，楚玄之子也不过就是个孩童，她们这是在替谁卖命？难不成还想行刺陛下，意图谋反？”

叶翎汐沉声道：“这，我还不知，小影并未得到她全部信任，只知这彼岸教内，除了教主逍遥，还有一个神秘的少主，原为叶清歌的恋人，后不知何种缘故，那少主不但将她抛弃，还差点毁了她的容貌，叶清歌没有将此事吐露，小影也不便探究，至于那少主，平时行踪不定，一直替他带话的是夏左使，真正见过他本人的人很少很少。”

江燕心中震动，脑中被杂乱的线索盘踞，理不出头绪。她思忖片刻，凝重道：“那妖道势力不小，武林和官场都有人脉，汐儿定要让小影藏好身份。我有种预感，你说的那个少主或许就在京城，而且还是我们认识的人。”

叶翎汐点了点头，沉吟道：“嗯，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突破口还在叶清歌身上。她是我大伯遗女，对我和父王早已恨之入骨。她既想夺回叶家权势，必会找我三叔，没想到还真被猜准了，他二人已搭上线。呵，我这个堂姐也是好手段，叶瑞那么精明的人，也被她哄得露了豺狼之心。”

“什么？！那叶清歌竟，竟，是你叶家的人！” 江燕忍不住失声惊呼，转而又有了几分了然，“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心要置你于死地。”

叶翎汐低声又道：“这件事，你且暂时瞒住陛下，现在陛下与我父王生了罅隙，若是将这层关系吐露，我很怕楚麟会趁机扫除叶家。”

今日听来的信息太多，让江燕一时间难以消化，只觉脑袋胀痛不已。她苦笑道：“汐儿，你今日说的事情有点多，容我再捋捋。”

叶翎汐摸了摸她头，轻笑道：“嗯，那我先去帮你拿衣服去，你再躺一会儿。”

江燕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

叶翎汐离开暗室后，便直接去了叶影房里，吩咐了一些事后，顺势拿了两套干净衣服。

她一路上都低着头，准备低调地折回暗室。哪知走到转弯口，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

“噢哟，没长眼睛啊！”只见一个高鼻深目、褐发碧眼的胡姬正怒视着叶翎汐，连忙扶住那后退一步的贵公子。

叶翎汐还未开口，被撞着的贵公子则像是见了鬼一般，张大了嘴：“你……你……”

叶翎汐深邃的眸子在他身上扫视一圈，淡漠道：“好巧。”

贵公子神色古怪地盯着跟前女子一阵，对着身旁那个快倚在他身上的女人道：“你先回房，我一会儿便来。”

异域女子瞪着了眼冷美人后，还想多说两句，但见贵公子神情肃穆，也就识相地先走了，临走前，泛着似水眼波，扭着她那半露在外的水蛇细腰，娇嗔道：“那你可要快点喔！”然后一步三扭地离开二人视线。

叶翎汐望着那胡姬远去的背影，冷冷地道：“呵，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货色。”

贵公子丝毫不介意她语带嘲讽，笑得一脸欠揍：“不不不，小王也就是慕名而来，听说这的胡姬美艳惹火，心痒便来瞧瞧。小郡主莫不是吃醋，尾随小王到此？”

叶翎汐冷冷地扫视他了一眼，嘲讽道：“南宫煜，你可以再自恋点。”

南宫煜围着她转了一圈，好奇心大起：“这就奇怪了，你堂堂大楚的清河郡主，跑这烟花之地做什么？”

叶翎汐淡淡道：“你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

南宫煜眼睛一眨，笑嘻嘻道：“我来会美人，郡主也好这口？欸，不对呀，你手里拿着衣服做什么？而且这还是男装？”

叶翎汐瞥了一眼双手捧着的两套衣服，面色波澜不惊：“喔，动作太大，衣服破了。”

南宫煜一愣，随后眼光流露一丝玩味，低声轻笑道：“这么激烈啊，那小郡主是要回房安慰小哥哥去？还是随小王去绾青阁看戏？”

叶翎汐略一沉吟，谢绝道：“不了，你去看吧，过两天我在约你。”

南宫煜见她急着要走，笑着送客：“那小王静候叶美人宣召。”

……

江燕在房里等得心焦，好容易等回了叶翎汐，顿时喜出望外：“我的好汐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为妻等你等得好辛苦。”江燕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叶翎汐关上房门，解释道：“嗯，碰到了个熟人，耽误了一会儿。”然后，将取来的男装递给了她。

江燕拿起柔软的布条缠着胸脯几圈，见绑得结实后，问道：“你家影姐姐？”

叶翎汐替她在把布条打了个结，套上亵衣后，方才迟疑答道：“不，是南宫煜。”

江燕大吃一惊：“南宫煜？！他，他在这见到你，没有说什么吗？”

叶翎汐皱皱眉头，避而不谈：“没，就是寒暄了两句。”

江燕见叶翎汐神情复杂，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直直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那南宫煜是不是要挟你了？”

叶翎汐摇了摇头道：“不，他不敢。”随后低声道，“何况，他说了，他脸上也会不光彩的。”她低着头，认着地替江燕整理腰间围绕着的金丝蛛纹带。

江燕似乎没有听出叶翎汐弦外之音，略带嘲弄：“他是风月场上的常客，何尝要过脸？”

叶翎汐抬起头，神色颇为复杂，半晌，化作无力的一叹，道：“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对外宣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来青楼寻乐子。”

未过门的妻子？

江燕耳边轰然一响，顿时心被那短短六字撞得险些停了跳动，惊恐万状地睁大眼睛：“什么？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汐儿，你可别吓唬我？”

叶翎汐自知无法再瞒，狠了心道：“叶家和南宫家已定亲。”

“什么？”

江燕脑海中空空荡荡，似乎什么都听不清。

“明年……待南宫煜三年守孝期满，我与他……成婚。”

“……成亲的事，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你，脸色不要那么差，其实……还没有那么糟糕。”

也不知听了几句话，江燕才突然感觉到心脏“嘭”地又剧震了一下，她紧紧抓着叶翎汐肩膀，恍恍惚惚道：“汐儿，你在开玩笑，你别和我开玩笑。”声音已经颤到不行。

叶翎汐忍着肩膀传来的阵阵疼痛，沉声道：“我说的是实话，现在两家婚事还未对外公布，但在一年前便已定下，待过些日子，南宫家就会正式下聘。”

江燕神色大变，连声诘问：“一年前，我与你还在战事中，你，你，何时许了诺言，我为何不知。”随后，紧紧拥住叶翎汐，嘴中喊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我不许你嫁给他。你答应过我的，你只会和我在一起，你不能反悔的，你不能抛下我的。”江燕一想到怀中女子即将成为他人之妻，顿时心如针扎，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抱着她身躯的胳膊越收越紧。

叶翎汐似乎被拥着喘不过气来，嗔道：“你弄痛我了。”

江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她，只是痴痴地凝视着她，眼窝一圈都是红红的，痛楚与忧虑之色布满整张脸，她低头咬唇不语，显得格外失落和委屈。

叶翎汐柳眉轻蹙，新月似的眼波中闪烁着怜惜：“那时情势所逼，我不得不答应。”

江燕强忍住消息带来的锥心刺痛，一字一板地肃然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我这就去求叶王爷，就算磕死在他跟前，我都要求他作废两家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