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 2)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校长被我气得把茶杯重重拍在桌上,拍下之后又有些后悔,假装不经意地检查了一下茶杯,发现没有问题才松了一口气,“你和任晓琪平时做那些欺负同学,和校外不良少年勾肩搭背的事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你们两个这样的,不欺负别人就算是不错了,别人还能欺负了你们?”

“校长,你这是偏见!难道坏学生就不能被欺负了吗?”我还想据理力争,外婆拉着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说。

看着外婆悲伤的眼神,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佝偻着腰,蹒跚走到校长面前,在转椅转向自己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外婆!”我失声尖叫。

她摆手让我站在原地别动。

我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我最爱的人给那个校长下跪,声声恳求:“校长啊,我女儿死了,我也活不久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了,不管怎样都别让她退学,今天我老人家跪在这裏求您了。”

“老人家,你别这样,我受不起。”校长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弯腰扶着外婆,“您先起来,凡事好商量不是,其实这个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你求我其实没……”

“校长,我求你了,你大发慈悲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愿望吧。这孩子要是这样离开学校,这辈子怕是毁了啊,我女儿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给我,我不能……我不能看着她毁了,这样我死了都没脸见我女儿啊!”外婆不肯站起来,声泪俱下。

我流着泪站在原地,脚底像灌了铅挪动不了半分,只能一声声喊着:“外婆……外婆……”

“老人家,你……你别这样……”

“校长……我求你了。”

“我只能答应你保留她的学籍,让她能在一个月之后参加高考,但是这一个月,学校是不能来了,我作为校长,也要照顾到老师们的心情。”

“谢谢,谢谢。”外婆抓着桌角勉强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转身走向我,抬手按着我的头给校长鞠了一个躬,“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还不快谢谢校长。”

“谢……谢……校长。”我是哭着、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的,所有的悲伤和屈辱都融入这四个字里,这是我第一次恨不得掐死这样的自己。

“好了,回去吧!”

外婆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校长办公室,走出学校,在公交车站等车时,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微微不哭,不要为外婆觉得委屈,只要你能留下来,外婆一点都不委屈。”

“外婆,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我没有办法说出自己做错了这句话,千言万语堵塞在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着,眼泪更加汹涌。

“你没错,外婆知道我的微微没做错,我为你的见义勇为而自豪。”外婆笑着说。

“可是,可是既然我没错,为什么他们要让我退学,为什么要把你逼得下跪,把我逼得没有退路?外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外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抚摸着我支棱的红色短发说:“微微,把头发留长好不好?外婆喜欢长发的微微。”

我重重地点头。

年少时候的我们总会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渐渐地我明白了,人们只愿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有些时候,哪怕是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等我明白这一切之后,我也终于知道一向高傲的外婆为什么会向校长下跪,也终于懂得,哪怕你再骄傲,也是要学会妥协和低头。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成人的世界,为了自己能更好地活着,你必须掌握这些规则。

很残忍,不是吗?

我在同学们狐疑的目光中参加了高考,一个月的突击复习,加上我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勉强过了A大的录取分数线,不然的话我怕是连个普通本科都读不了。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任晓琪,有人说她跟着爸爸出国了,有人说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学校,也参加了高考,也有人说她一个人背包旅游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换了电话号码,把和以前有关的东西都烧掉了,找出那张合影时,我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把它扔进火焰中,而是放进了钱包夹层。

外婆的那一跪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决定扔掉过往、重新开始,成为一个崭新的寸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