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兵哥哥……去哪里找兵哥哥?现今,都被武器取代,没有兵了啊。
她走到盛霏跟前,和盛霏一同蹲下,细细打量着。这裏是处红色文化参观地,小摊上摆放的是一些革命战士和枪械模型,盛霏在里头挑拣着,眼睛亮晶晶的。
江尤眼中的困惑退去了些,盛霏是真的热爱这些。
“为什么会喜欢兵哥哥呢?”
“有军有民才有国吧。我总听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人力时代,没有高新科技做后盾,以命相搏才更显伟大。”
盛霏挑起一串枪形吊坠,慢慢地攥在手中:“我想我们会相遇的。”
江尤看着盛霏坚定的侧脸,想到昨日与他踏出来时的孤注一掷,心神微动。她摸摸盛霏的辫子,认真道:“会的。”
江尤拿过摊上的项链给盛霏戴上,递钱时才想起来,出门前容若木给了她足够的纸币,还有……小型窃听器,以防她遇到不测。琢磨着方才一些话,她担忧地瞧了面带欣喜的盛霏一眼,不知那个醋坛子作何感想……
二十五岁毕业那年,盛霏背起行囊,走进陪伴她数年的研究所。这像个仪式,她有了正式的身份,真正作为科研人员驻扎在这个阵地。
四年后,盛霏二十九岁,容若木的记仇小本本已记满一本,用前辈的身份,带她探究最新科技和……秘密。
她第一次知道了江尤的真实身份。
其实早有预感,不过是被一锤定音罢了。
彼时,容若木和江尤两人已经成婚,容羽和容甄两个小魔头已绕在她身边喊“姨”喊了十年,于她,都已是家人。
在盛霏三十岁的某日,彻夜不眠,在父亲一辈的技术上再登新顶时,江尤和容若木邀请她到家中吃饭。
更明确地说,应该是江尤命令容若木打来电话。
盛霏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家中只有他们两人和一条藏獒。
容羽和容甄因为父亲“两人世界”的心愿,被逼着送去了寄宿学校。藏獒是儿子们被送走后,江尤吵闹着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强压着容若木买的,就被搁置在小院,院门大敞,恨不得跑丢跑到天边去。
进门前,盛霏朝院子瞥了一眼,藏獒懒懒地赖在狗窝,离院门十几米远,以示忠诚。江尤瞧见她的目光,笑着夸赞小獒的懂事,容若木在旁,脸明显是黑的。
盛霏忽然就觉得,果然在江尤身边,她的心情才会舒畅。
饭间,他们聊到研究所的实验。江尤很早就知道盛霏自告奋勇要当小白鼠的消息,大概比盛霏下定决心时还要早。
她眨眨眼,但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祝你梦想成真。”
盛霏把她搂在怀中,拍了拍。这么多年,在容若木的庇护下,她一如当初有朝气,或许因为有了孩子,朝气中又带丝不易察觉的温婉,让人不忍给她伤害。
盛霏松开手,看向容若木:“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容若木看了江尤一眼,抓住盛霏的手:“你长大了。”
盛霏笑了。
“我们的账该算算了。”
“……”
江尤狠狠地戳了他一下,一脸无可奈何地起身:“我去给你们端些水果。”
她快走几步朝厨房去了。
容若木转头看向盛霏,目光幽深,良久,开口:
“谢谢你。”
他拿起方才被江尤强行放在桌下的酒瓶,倒满两杯,和盛霏轻碰:“谢谢你,能够过去。”
谢谢你,给我们的未来。
这话在心中十二年,他们终于等到此刻,能郑重地说出来。
盛霏愣愣的,一饮而尽的酒在喉咙口火烧似的,烧出团迷雾。迷茫间,容若木又问道:“小霏,这些年,我有什么变化?”
盛霏放下酒杯,想了想:“妻奴。”
容若木忽然笑了,纵使有了皱纹,冰雪皆融似乎在他脸上开出一个春天。他接着道:“还有呢?”
“自大、狂妄、不近人情。”盛霏有些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故意往狠了说。可实际上,自江尤来到这儿,他锋利的角都被磨得圆滑了些,纵使她仍有些怕他,但不得不承认他变了。
容若木却并未恼怒:“那你就记清这些,这才是真正的我。”
盛霏眼神一变,终于明了他的意思。又一杯酒递过来,她看向他微醺的眼,听他道:“敬,我们的节点。”
手微抬,下一秒,被人抢过。
“端个水果的工夫,你又喝!”江尤和他一样,心底的高兴与难过混杂着,却不想表露出,用手戳戳他,“你倒是告诉盛霏些注意事项啊。”
容若木的眼神瞬时清明过来,像是积攒多年,只为这刻爆发。
“人生是靠自己闯来的,想要什么,就竭尽所能去争取。吃了定心丸才能踏步向前的未来,那是懦夫的未来。
“不要问我太多,勇往直前就是了。”
盛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几天后,她背井离乡,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将时光永远停驻在那里。
又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盛霏坐在轻音慢乐的咖啡馆,看男人愤愤离去的身影,想起当年,轻轻笑着捂住脸,再然后,指尖皆是湿润。
门口的风铃被人敲出声响,一身军装气宇轩昂的人,大步朝她走来。盛霏恍然瞧着,又忆起在L大的废墟里,她在楼前,看容若木扑在江尤身上的模样。
然后,她被人轻轻搂在臂弯,熟悉的气息似乎将故人远去的失落感都淡化了。
脖颈里吊坠依旧,她握了握,心想。
兜兜转转,是个圆满的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