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愿错(2 / 2)

天下无赖 牛语者 3053 字 5个月前

人没了,抚恤金没拿到,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就算一个铜板分成两半过,可一个月一个铜板显然不够花,既然挣不了钱只能省钱,于是牛太决定走着回家。

刚走到拐角,一个胡子半白的绣衣使偷偷把她拽到一边,告诉了牛太一个让她发狂的消息:朝廷不仅给牛德彪发放了抚恤金,还有另外一大笔来自明玉坊的捐赠,结果全都被新主办和衙门里的几个官给私分了。

牛太火了,她回头就往绣衣使衙门里冲。

这时老吏死死拽住牛太劝她说:“官场里的水深,你去闹事铁定要被关进大牢,儿子怎么办?”

牛太又急又气,随即充分暴露了她的善良与无知:“那我就找个大官告发他!”

“没用的,官官相护这句话牛大人在世时没对您说过吗?”老吏摇了摇头,沉思须臾道:“如果您真想讨还公道,我建议你去找一个人。”

就这样,牛太来到了钱府,找着了与牛德彪并肩作战过的战友钱沛钱大善人。

“这个狗官,岂有此理!”听完牛太的哭诉,水灵月登时义愤填膺。

她不赞成钱沛胡乱杀人,但不代表对胡乱拿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坏人也会网开一面。

钱沛倒没生气,因为这种事太多了,要怪只能怪这个新主办太笨太贪,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想想自己欠着牛德彪一碗面,加上临死前牛德彪还颇有先见之明的特别嘱托,钱沛决定做回好人,亲自出马。

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和牛德彪的老婆,把孩子留在府中,一行三人重回绣衣使衙门。

戴主办正在后堂休息,猛见牛太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男女不顾师爷的阻拦闯了进来,不禁勃然大怒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擅自闯入是想吃板子不成?”

钱沛瞥了眼戴主办,问牛太道:“刚才和你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等牛太一点头,钱沛挥起拳头就砸在戴主办脸上,听那家伙一声惨叫跌回座椅里,钱沛的左脚跟到,又把他连人带椅踹翻到地上。

一旁的师爷想上来拦阻,水灵月唰的一剑就将桌案上的半截红蜡烛削成十六根均匀粗细的蜡条,散翻在桌。

秀眉一竖,水灵月道:“哪个敢乱动乱喊,我让他的脑袋就跟这蜡烛一样。”

师爷老实了,戴主办却惨了,被钱沛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打滚。

牛太有些怕了,拦着钱沛嘴裏嚷嚷道:“快别打了,万一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钱沛揉揉拳头,说道:“铃铛,押着师爷去内宅拿账本来,总共会有裡外两本,都要拿来,谁要是敢糊弄你,就给他一剑。”

戴主办惊怒交集,抹着鼻血道:“你是谁,殴打朝廷命官,大闹绣衣使衙门,你活腻了!”

钱沛似笑非笑,望向窗外道:“我和戴主办说事,你们看什么看,都散了!”

“散了散了……”

院子里闻声赶来的二十多个绣衣使还真立马走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可不像戴主办那么孤陋寡闻,更不想跟三千忠义军为敌。

“我叫钱沛。”钱沛自报家门,在戴主办身边蹲下身道:“牛德彪那天就死在我怀里。”

“钱沛?我听说过你。”戴主办很有底气的说道:“别以为你是晋王府的参议就可以无法无天,知道白将军是我的什么人吗,他是……”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连三拳暴揍在戴主办的脸颊上,钱沛冷笑一声道:“老子不想知道。”

戴主办四肢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牛太惊得瘫在椅子里语无伦次道:“你……他真的被你打死了?是我害了你!”

钱沛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这时水灵月带着账本和师爷回到后堂。

钱沛点翻师爷,拿过账本看也不看,直接揣进袖口里道:“我出去找个人,很快回来。”

当天下午,城里便发布了晋王殿下亲自签署的公告。

公告的内容,则是晋王府参议钱沛经过了明察暗访,发现原宝安府绣衣使主办戴某贪赃枉法罪大恶极,现因戴某及其师爷已畏罪上弔自尽,故本案了结,除上述二人的家产罚没充公之外,余者不再追究。

第二天一大早,绣衣使衙门的代理主办就亲自登门,如数送上了牛德彪的抚恤金和明玉坊的捐款,并额外多加了五百两银子,说是衙门里的兄弟们对老长官的一点心意。

牛太感动了,她热泪盈眶,心情激动又无法表述,只不明白为什么这份心意昨天没有,今天就有了。

事情了结后,钱沛和水灵月亲自送牛太母子出城,目送牛车缓缓远去,水灵月若有所思,好像突然开窍道:“难道一定要用这种法子,才能讨回公道?”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钱沛冷笑道:“所谓公道其实就是实力,还有看你为了得到所谓的公道需要付出什么作为代价,比如这次我就欠下晋王一个人情。”

水灵月也不知道听得几分懂,轻轻道:“我愿意帮着你为更多的人讨回公道。”

这丫头做好事还做上瘾了……

钱沛摇摇头刚要说话,忽然手中一暖,已被水灵月纤柔细腻的小手悄悄握住。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边的战事仍呈胶着之势,晋王坐镇宝安城,却使唤不动白日寒帐下的一兵一卒,那位在晋王面前把胸脯拍得梆梆响的邱千煞邱大将军似乎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病倒了,于是两万部下日夜守望,期盼着他们的将军能早日康复。

那边两厢交锋如火如荼,钱沛家里却是一派和平景象。

根据平等自愿、协商一致的原则,他和水灵月定下了一连串的内部条约,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钱沛终于可以睡到床上,却需时刻谨记互不侵犯条款,不得越中心线半寸。

对此协议钱沛深表赞成,并希望双方能在此基础上有进一步的深入合作机会。

这天夜里钱沛很早就回了家,可屁股还没坐热,晋王就来了,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说话,晋王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小字条放在桌案上。

字条上只有写得很蹩脚的一行小字:皇上病重,望速归!

“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晋王用手缓缓把字条搓成齑粉。

钱沛点点头,立刻懂得晋王头大的原因了,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统兵在外的大将不奉诏不得擅离职守回返京师,否则以叛逆罪论处。

晋王虽然是皇子,也不能例外,甚至因此会使事情变得更加敏感复杂。

但钱沛深知尊敬的晋王殿下身边智囊如云,身后更不乏高人指点,他黑灯瞎火跑来找自己,绝不是为了讨主意。

果然,晋王说出了他心中的打算:“现在必须有圣旨传召,否则我不能回去,白日寒故意按兵不动,利用罗刹人把我牢牢钉死在北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等钱沛响应,晋王接着说道:“但我绝不能只在这裏等消息,任由唐王在京城里兴风作浪,现在需要有一个人代我返京,弄清父皇的病情和京城的局势,同时秘密联络好我们的人,一旦父皇不测……”

书房里忽然沉寂了下来,晋王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相信钱沛已经明白该做什么。

“给我一个时辰准备。”钱沛将满桌的纸屑轻轻吹落,“回京的路不会好走。”

晋王点点头,默默将手伸向钱沛,钱沛也默默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这一天终于来了,此去京师血雨腥风,一战而决。

送走了晋王,钱沛回到房里时,水灵月正在收拾床铺,钱沛在一旁默然坐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出来。”

“你要出门?去哪儿?”水灵月愕然回过身问道。

“永安。”钱沛淡淡道:“我答应了舜煜颐,要出任明玉坊总号的大掌柜。”

水灵月蹙着柳叶眉,打开衣柜:“那我和小柜柜怎么办?”

“你们暂时留在宝安城,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就派人来接。”钱沛回答。

“这下你可自由了,就知道你放不下她。”水灵月酸溜溜道:“小杜陪你去?”

“他会留下来,继续统帅忠义军。”钱沛摇摇头,说道:“这是青照闲的意思。”

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水灵月低低一呼倒入钱沛的怀里,小声道:“你这次是去帮晋王办事?我不想你去,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

“哪能呢?”钱沛手抚妻子的秀发安慰道:“你可别小看我。”

水灵月沉默须臾道:“永安城很热闹吧,我已记不起来那里是怎样的。”

钱沛微笑道:“将来有机会我带你们一起去永安城,玩遍你想去的每个地方。”

水灵月从钱沛怀里抬起娇躯,第一次主动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转身无言的继续替他收拾行装。

钱沛坐着没动,他望着妻子忙碌的倩影有些不舍,思绪忽然飘出去很远很远。

不到一年,他即将重返京城,在那里有很多老熟人,有爱他的,也有他恨的。

一切终将有了结的时候,即使你是皇帝又怎样,害了老子全家,现在想病死也由不得你。

钱沛站起身,从后搂住水灵月的纤腰,神情沉重的说道:“老婆,我明早就要上路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为小柜柜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